驀然間,萬千戰馬長嘶齊鳴,人立而起,齊刷刷的揚起前蹄,呼嘯停住,遙遙的對著秦國的精銳鐵騎炎字營。
歷史總是驚人的巧合,三百年前,大秦帝國分崩離析,南楚家主楚遠征就是在這裡面對著秦川之虎秦霄海,打響了四國亂離的第一槍,也正是在這,絕世妖姬蘇紅雲彈奏出了流雲殤這樣的絕世悲歌,留下了掃蕩四合的千古絕唱。
三百年後,時間的腳步緩緩而行,終於再一次停在又一個殺伐的輪迴。風起雲湧的動盪天下,白雪皚皚的白鹿原上,秦楚兩國再一次鋒芒相向,拔劍相對!
楚離眼神銳利,臉孔堅韌,好似天神一般背對著蓬勃的旭日,站在萬軍之前,衣袍獵獵翻飛,長槍銀芒閃爍,胯下的漆黑戰馬和他彷彿融為一體。冷厲的長風倒捲旋舞,漫天白雪在兩軍之間呼嘯而過,撲朔朔好像一場大雪般在三人之間飄飛。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定格,青夏站在秦之炎身邊,注視著楚離好似深海的眼睛,周身冰凍,昂首仰視。
漫漫的虛空之上,有掌管絕望慾望的神祗,在低聲的,無聲的,嘆息。
終於扔不夠辣手狠心,終於扔不夠辣手果決,雲滿天,霜滿地,無盡的悲慼和絕望的天盡頭四散翻飛,楚離胸腔激盪,墨髮飄揚,深呼一口氣,卻有著血腥的味道在口腔裡彌散。他直直的望著青夏,深深的望著,沒有半點表情,沒有半句言語,沒有半點動作,只是那麼望著,眼睛裡有太多絕望的風景在一一閃現,巨大的風暴在空氣裡凝聚,讓人無法喘息的壓抑迴盪在六和之中。
大雪飄飛,風垂四野,一年籌劃,一年盤算,多少個苦心孤詣的動盪夜晚,多少份沾滿血腥的邊關諜報,終於還是抵不過關於她的一個訊息,有關她的一點苦難。不顧舉國之反對,獨斷獨行的率領千軍萬馬,浩蕩蕩衝入西川腹地,如今面對的卻仍舊是這般果斷的決絕。
終於,還是來晚了一步,終於,還是錯過了時機,終於,還是再一次絕望的擦肩。
他這一生,都是在不停的與她錯過,年少時,為求自保,將她狠心推開,那些破碎哭喊的聲音至今仍舊不斷的迴盪在他的腦海,在午夜夢迴的時候驚出一身的冷汗。歸國後,苦心算計,小心試探,終於再一次將她逼走,杳無音訊。波折重逢,本以為一切都已成過眼雲煙,未來閒花照月,風清美好,誰知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就此天涯陌路。
青夏,莊青夏,你何其殘忍,這般蔑視報復於我?
而我,又何其懦弱,要這般無法自控和未能忘情?
大風呼嘯,蒼白的女子高居在戰馬之上,一身雪白貂裘,清冷澈骨,風華絕代,有著世所罕見的清麗容顏和高傲的頭顱。她站在人群之中,昂首望著對面那個和她牽絆糾纏、斬不斷理還亂的孤傲男子,內心的波瀾有若大海一般奔騰咆哮,過往的一切在腦海中上下翻飛,攪起漫天風雪,打碎了封凍的湖面。
那個初次見面抱著昏迷的她大叫太醫的皇朝太子。
那個於烈火之中瘋狂咆哮的絕望男人。
那個在冷宮中彆扭的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意,卻還拐彎抹角來叮囑 她保重身體的冷硬將軍。
那個和她在野外並肩戰鬥,被毒蛇咬傷,深夜夢痴的疲倦孩子。
還有盛都城外孤寂的眼光,北疆大營中深夜練槍的可笑倔強,沙旱地上絕望的堅持,還有那一個初回軍營時相擁而眠的夜晚,都在心底翻騰叫囂,幾乎要將青夏的心臟撕成兩半。
只可惜,她只是一個凡人,沒有天神般洞悉世事的慧眼,楚離的悲苦絕望她看不到,楚離的苦心孤詣她看不到,楚離的滿盤謀劃她也看不到。她看到的只是流離的戰火,殘忍的嗜殺,不分忠奸、不辨善惡的殘暴。若是沒有秦之炎的提醒,直到現在,她都不會知道西林家的一切。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