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呀,下山買衣服,買鹽巴,買菜種子。”
一年下兩三次,顧不思是很喜歡下山,師父卻不喜歡,提之變色。遲衡問:“人多了好耍。為什麼你師父不喜歡下山,這裡有什麼好的?”
顧不思苦惱地說:“我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下山吶?”
“想做什麼?”
“我隨你去山下玩一陣子,玩夠了再回來。”
遲衡道:“你要若不聲不響走了,你師父不得著急死啊——就算要走,也得得了他許可才行。”
顧不思撅了撅嘴巴:“師父才不管我呢!師父在我這麼大的時候也下山去過,足足過了一年多才回來——喏,你看我,我就是師父那一年帶回來的。”
不思,正是師父為他取的名字。
遲衡看了看滿臉肅穆,正在編織捕獵網子的師父,心想不思不思,到底是思什麼呢?從顧氏老者到現在,恐怕好幾個人都下山了再沒回來吧,不然不會只剩下師徒二人。八卦**陣固然能將人迷惑,卻是無法栓住人的腳將人留在山上的。
當天,師父烙了很大很大的兩張幹餅,裝在了放入布袋。遲衡誠摯道謝:“你帶我下山去?”
師父點頭。
遲衡看了一眼一會兒織網一會兒劈柴不得消停的顧不思:“你家徒弟呢?不帶他走?恐怕他沒你這麼沉穩的心,遲早是要下山去的。”
師父淡然說:“他來由他來,他走由他走。”
顧不思倏然竄過來,拽著遲衡戀戀不捨:“還沒說你叫什麼名字,到了山下我怎麼找你呢?”
“我叫遲衡。”
顧不思念了兩遍記下:“你住在山腳下?雪化了我去找你。”
“我在曙州的昭錦城,你去那裡問。”
顧不思也不知曙州是多遠,只是很天真地問:“隨便問一個人都知道嗎?你們遲家一定是大戶人家吧!等雪……等明天開春我去找你,比玢州城近,還是……昭錦城近?”
遲衡笑了。
當然,遲衡並沒有留戀,山脈綿延他走了很多路,幾乎是三天三夜,遲衡只覺得一直在繞圈一樣,在幾乎懷疑師父是不是居心不良時,師父忽然駐足,指著前方說:“那裡是骨火崖,前邊有乾元軍的駐軍——離玢州城近。”而後匆匆隱入林間,再也不見。
連一句後會有期都沒來得及說。遲衡難以置信,他不知道師父是如何洞悉自己的。師父,比看上去聰明很多、洞察很多。
許多人,許多景,見一面就再也見不著。
這是萍水相逢,太多萍水相逢壓根兒不會記在心上,逢過,或許留下一道水痕,或許什麼也沒有,如此而已。
遲衡跟著師父下山時,也閃過一念:這麼有趣的地方,如果能再走一遍、只靠自己的能力徹底走通也是很有意思的——但是,有生之年他也只走了這一次,此後,再沒有回去過。
而口口聲聲說要找遲衡的顧不思也再沒見過。
遲衡偶爾會想,顧不思或許找過,結果半路上遇見更有趣的事、更有趣的人,就留下了、生根了、萌芽抽枝而後再也挪不動了。山上也好,山下也好,只要他喜歡就好。
沒有了馬,卻比以前順利多了,因為骨火崖已是交戰之地,所見到的都是繃緊了弦計程車兵,有驚無險,遲衡穿越了重重障礙,終於翻越到了乾元軍的地盤。
本是大鬆一口氣,誰知馬失前蹄忽然有人一槍刺過來:“嘿,嘿嘿,哪裡來的小賊,溜得還挺快!”
遲衡握住了他的槍頭,似笑非笑:“我是,使者,來見你們將軍。”
營帳裡。
梁千烈眼睛瞪圓了:“遲衡!”
。
259二五九
【第二百五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