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說完這一句話,她也緊張到極點,不敢張開眼睛。江朝歡不意她突然表露心意,怔了片刻,腦中首先浮想起來的,卻是一幅支離破碎的,兵戈刀劍,橫屍遍野的景象。遍地血肉中,只有一個孩子坐在其中哭嚎。他打了個寒噤,推開顧襄,轉身走到門口,儘量平靜地開口:“太晚了,你回去吧。”顧襄早就羞不自抑,掩面跑了出去。室中沉寂下來,良久,江朝歡抽出長劍,躍下院中。寂月皎皎,瑞雪紛飛,劍氣泛著寒光縱橫交錯。不是銳意難擋,志取青雲的穿雲破,而是劍走四寰,恣肆寫意的一曲鳳吟。“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他劍上不蘊內力,只傾洩招式,劍光到處,雪避風散。終於,他支撐不住,跪倒在地,長劍倚身,雪地中倒影生寒。十幾年未曾使出這套劍法,終究生疏了許多。爆竹聲中,前堂水榭歡宴散去,人們熙熙攘攘各歸其處。天地之極,金光熹微,驅走了漫漫寒夜,初升旭日,卻也帶不來一個光明公道。無法再忽略顧襄的情意,但身負大仇,如天塹鴻溝橫亙在兩人之間,又哪有第二條路可走?偷溜去席上的小童趕回,見江朝歡跪在雪中,雙目腥紅,嘴角、胸前血跡殷殷,嚇了一跳,忙奔去相扶。他舞劍使力,傷處崩裂,染紅了蒼白雪地。鮮紅刺目,似乎在提醒著他,十二年苦心孤詣,屈心抑志,到底為了什麼?“何所獨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世幽昧以昡曜兮,孰雲察餘之善惡?”江朝歡推開小童,仗劍起身。縱聲高唱,大笑而去,只留下小童在雪中錯愕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