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手!”任瑤岸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慌亂。她本可以立時殺了嵇無風,但認出他後,到底是下不去手。
“我不放!”嵇無風被鷲爪抓地生疼,卻仍死死不鬆手,叫道:“除非你答應不殺他…”
一語未畢,那神鷲猛一撲騰,喙子啄向嵇無風瞳仁。他嚇得“啊”一聲大叫,縮頭躲過,那長嘴便紮在了他左肩,登時一陣鑽心的劇痛,隨之而來一片酥酥麻麻的癢感。
他全身一軟,抱著神鷲滾倒在地,把神鷲死死壓在自己身下,用自己身體把它全然掩住,一面又要狼狽地躲著神鷲啄擊,卻無論如何不肯放手。
因他看出拜火教之人極為看重這隻畜生,甚至她們因此都不敢靠前。江朝歡心下大急,卻被拜火教團團圍住,一時解救不得。
而任瑤岸她們想奪回神鷲必得先殺了嵇無風,但眾屬下看著任瑤岸,卻遲遲等不來她的殺令。
不過片刻,嵇無風頭臉身子已被神鷲啄了十幾下,其口中毒素立刻滲入了他周身血脈,只覺頭昏腦脹,身上痛感已消失了,只剩了酥癢無力的麻痺。
他漸漸握不住神鷲,神智也開始不甚清明,心中卻仍只記得一個念頭:不能鬆手,不能鬆手…
這時,耳根柔軟處又被啄了一記,他心頭火起,混沌間竟喃喃怒道:“你咬我,叫你咬我,我也咬你,我也咬你…”
說著,他果然狠狠一口咬住神鷲脖頸。那鷲哀鳴一聲,雙足揮舞更甚,嵇無風被抓得疼痛,愈發不肯鬆口,只想著和它同歸於盡。
溫熱的鷲血汩汩湧入口中,他吐不得,只能嚥下,漸漸竟覺如久旱甘霖,喝得有滋有味。
人和鷲緊緊相連,在地面上不住翻滾,眾人看到這一幕,盡皆失色。任瑤岸已顧不得諸般糾結,一掌便要將嵇無風擊斃,只恨自己沒早殺了他,斜刺裡卻被江朝歡撫掌一攔。
她大怒之下,揚鞭抽去,兩人重又纏鬥起來。江朝歡擔心餘人害他,一意護在嵇無風身前,不一時身上已中了兩鞭。
內力週轉不濟,心口劇痛如昔,他只憑著一股信念強自支撐。但見一鞭劈頭掃來,他認命般地合上眼,卻見任瑤岸手腕突然停滯,九節鞭掉落在地,發出一陣金屬撞擊之響。
“西摩達…”拜火教之人皆圍了上來,朝中心跪下,惶然垂首,戰戰兢兢不敢言語。
回頭望去,一人一鷲終於分開,均倒在地面上不再動彈,全身血跡斑斑,不知死活。
這個經常讓他恨極,又無可奈何的人,此刻一身狼藉地躺在地上,再也不能笨拙地爬上屋頂拉住他喝酒,怒氣衝衝地質問他謝府之事……又或者,總是在危難之時衝出來,擋在他身前。
他忽然心中大慟,長劍撒手,跪倒在地。
身後顧襄、嵇盈風她們趕到,他卻已聽不到她們的聲音。天地一喑,這個世上僅剩的兩個與他血脈相連的人,他卻沒有保護好他們…
悲聲一片,唯有江朝歡與任瑤岸一跪一立,木然無言。
半晌,任瑤岸終究是走了上前,拾起神鷲屍體,輕輕捧在手心,面西行禮。一名神職司使上前勸慰:“祭司,事已至此,我們只能立刻回教請主教裁度了。”
“……好。”
她應了一聲,伸出手來,神職司使還以為她大驚脫力,忙奉手託過。誰知剛一碰到,手背如被針刺般痛了一下,還沒等說出話來,她已經倒地而亡。
任瑤岸故作驚異,回手拉她,口中問著:“你怎麼了?”
神職司餘者奔來檢視,卻見任瑤岸也踉蹌一步,神色痛苦,搶上去相扶之時,凡碰到她手的又即刻斃命,片刻之間便倒了五六人。
她們終於意識到不對,戒備地退開:“祭司,你…”
“神職司叛教,就地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