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他開始胡思亂想,過去的記憶沒頭沒尾地闖入腦海。
突然,一個碎片紮了他一下,是他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那是花滎去見神秘人後,他尚不知那神秘人派出的少年是小縉,但根據花滎的經歷,猜測到那人說不定是熟人,才會竭盡全力地刻意隱藏聲音、容貌和武功。
試想,若是本來就與他們從未打過照面,或者甚至根本就在武林中毫無存在感,那又有什麼必要避影斂跡、改頭換面呢?
就像他和顧襄、小縉潛入聚義會中,完全無需顧慮那麼多,更不用喬裝打扮,因為他們就算大大方方地站在人群中,也不會有人認出他們是魔教的人。
反之,那神秘人和小縉一樣戴著面具遮住容貌,用腹語說話不露聲音,只在暗處出手推波助瀾,那是不是說明,他也是個極怕暴露身份的熟人?抑或是曾經名聲赫赫,很多人都認識的大人物?
這樣簡單的道理,他卻是第一次想到。江朝歡心底一顫,好像於無盡黑寂中窺到了一縷微光。他抓住這點思緒,待要細想,卻被驟然沉重起來的痛感攪碎,已有些模糊的目光中,瞥見手腕上的桃花含苞吐萼,將開未開。
比此前每一次都要劇烈的發作讓他很快徹底失去了思考的氣力,他並沒有什麼自虐的愛好,當下也就不再強撐,放空自己,只待用暈厥來度過這難捱的一夜。
然而,就在眼中燭火已經開始明明滅滅,劇痛也漸漸抽離身體,意識將要徹底陷落之際,房門一聲輕響,他的心臟也不由隨之一顫,幾乎不敢呼吸。昨日小縉的話,言猶在耳,他再刻意逃避,也終要面對這個深深辜負的人……
劇烈的心悸中,他死死壓著心口,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越來越近,直到撲入他的懷裡。
在那一刻,萬般糾結、種種猶豫,盡在他鼻尖觸到的幽香中散去。
他閉了閉眼,似在夢裡,耳邊是顧襄慢慢的低訴:“我好想你……”
他的手腕被輕輕執起,那花葉盛開之處被溫熱的指翼撫過,摧筋破骨的痛意似乎也隨之化去。他聽到了顧襄的後半句話:“……儘管你又騙了我。”
他驀地一震,想說什麼,卻只剩下無盡的愧意。春意將成、盤根錯節的枝蔓攪動著、抽插著,全身經脈似被碾碎般,他卻無暇顧及,腦海中只是一遍一遍迴盪著顧襄的話“你又騙了我”……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什麼?她還會原諒自己嗎?
一時間,像被潮水淹沒,他幾乎喘不過氣,急遽的心悸中,他的意識也終於越來越迷離,他努力吐出幾個字:“對不起……”
那個懷抱更緊了點,他聽到那聲音並不帶責怪,只有深重的堅毅,似是對他承諾,又分明是在告訴自己:“我不會讓你死的,你答應過我不會死……”
她的聲音漸漸遠去,這次,他終於倒在了一個能夠安心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