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謹容商量:“現在我和諸先生一樣被人看作是妖言惑眾的瘋子了,可我若不勸他們,於心不忍,我若再勸他們,我只怕還等不得那一日就要先給家裡招禍。不如你帶著毅郎先走吧。”
若是從前,林謹容一定毫不猶豫地抱著毅郎走人,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又覺著不捨了。因為她突然不確定,那一年陸緘最後是否活了下來。陸緘見她沉默不語,卻又是另一種思量:“當然,就這樣貿然帶著孩子走,萬一不曾發生匪亂,將來不好回來。就按著原來商定的法子,把你姐夫的八字拿給人算。我把珠子鋪交給父親,再去求求祖母,想來就不會太過為難我們,等過些日子確定無事我自來接你們。”
可到底還沒等到他二人付諸行動,平洲這邊組隊同行的商船便在武義碼頭附近的江面上被搶,死傷數十人,貨物全被搶光,船被燒了大半,受損的商戶富戶一起到知州府、安撫使府中結隊請願,都是要求要剿滅山匪並江匪的。
俞宗盛表現出十二分的強硬,立時同意了眾人的請願訴求,調動兵馬,預備剿匪。當然,國庫空虛,駐兵們的兵餉也很少,所以需要富戶們支援。因著此番也有陸建中的一船貨,陸建中少不得也跟著出了血。
在這種時候,無論是有多麼完美的計劃都是不適宜出門的。眼看著入了冬,林謹容焦慮得半宿半宿的睡不著覺,即便是做了萬般準備,得到了陸緘的支援,她對未來也突然不確定起來。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前世掌握的東西實在是少得可憐,她竟然不知道當年俞宗盛是否真的派兵攻打了匪徒,更不知道最後戰局如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離那個可怕的日子還有一個月有多,她虔心祈禱著。
發兵那一日,乃是冬月初六,黃曆上說是諸事大吉。據言,官兵與眾匪徒激戰三天三夜,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捷報傳來的那一天,天上飄著小雪,陸緘和陸建新被得意洋洋的俞宗盛派人“請”去安撫使府分享他勝利的喜悅。
“一切盡在鄙人掌握之中,螞蟻安能撼動大樹?”俞宗盛故意以素酒一杯敬陸緘,當著眾人的面問他:“敏行如今是否心安了?”不等陸緘回答,又語重心長地教訓他:“年輕人,謹慎是好事,但謹慎過了頭便容易畏首畏尾,一事無成。”意思是陸緘膽小如鼠,又接著嘲笑:“諸先生年紀大了,大冬天的搬家也真是辛苦。”
陸建新很惱火,連帶著恨透了俞宗盛,暗自詛咒俞宗盛不得好死,怎奈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勉強忍著氣回了家,便對著陸緘大發雷霆,說是後悔當初不該把他送到諸瘋子那裡去受教,害得自己當眾受辱。陸緘一言不發,隨便他去說。陸建新再有多大的脾氣,對著一截木頭也發作不起來,折騰到半夜,也只有無可奈何地放他回去。
陸緘頂著小雪踏進房門,只見林謹容披著件素袍獨自坐在燈下做針線,背影單薄,神情專注,可見他進來,便立即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並且溫柔地擁抱了他。她溫暖柔軟的身子從某種程度上緩解了陸緘沮喪的心情——能夠自此解決了匪患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是就此證明了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笑話,並且這個笑話將伴隨他終身,卻也讓人著實沮喪。
林謹容自是知道陸緘的沮喪從何而來,她溫柔地圈著陸緘的腰,小聲問他:“二郎,當初你做這件事的時候,想必什麼可能都想到了的,明知道可能會這樣還去做,那才是真正的勇氣。”
陸緘沉默片刻,綻放出一個笑來:“阿容是想告訴我,只求心安嗎?”
林謹容點頭:“盡人事知天命。你的目的是想讓更多的人避開災難,那麼無論如何,現在你已經做到了。”再也沒有任何理由說動旁人,似乎就連陸緘也在動搖了,她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獨立支撐的時候。但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一步一步地來。
然則,變化總是發生在不經意之間,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