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劇絲毫沒興趣,硬被花佑芬拉著來,長長一二個小時,彷彿作了一個色彩詭異的夢。
“唉,阿潘,那不是徐楚嗎?”花佑芬用手肘推推她。
“看到了。”徐愛潘懶懶地回一聲。
一旦經過某種形式,意識到某個人的存在後,那個意念就會全面侵入進人的腦海;就像此刻徐之於她們。一次的便車之旅,短短的交談,“徐楚”這個人、這個名字,竟變成一熟悉的符號似,一下子與她們連結上某種關係。
“過去打個招呼吧!”他的座位就在她們前面四排遠而已,花佑芬站起來,帶幾分殷勤。
“不必啦。我想他也沒有看到我們,都散場了,何必去打擾人。”徐愛潘推託著。人際關係是一種敷衍,累人。當然,她其實不是做不來,躲不過的時候,她還是有對人情世故的分寸;畢竟,她不是十五六歲的少女,該懂的世故她還是懂。
她帶頭想走,徐楚已沿著走道過來。對她們一點頭,含笑的,顯然沒有忘記。“又見面了,真巧。”身旁的女人換了個人。上次她們遇見的那個長得極豔,充滿肉體美;但眼前的這女人,清秀高挑,秀麗的長髮在發頂盤成簡單的髮髻,沒有多餘的裝飾品,氣質很優雅,有種在戶人家的閨秀氣。只是她的五官極現代,接近於都會女子的知性美。
花佑芬盈笑招呼,徐愛潘也輕輕點個頭回禮,拉著花佑芬掉頭人就走。徐楚身上有股和林明濤相似的魅味,她實在不怎麼喜歡。她的生活圈子窄,這次趕逃,她想應該不會再有“下一次”的相遇。
“你走這麼急做什麼?又不是在逃難!”花佑芬不免小小埋怨她一聲。“你啊!就是這種個性,才會交不到朋友。”
徐愛潘個性孤僻——委婉地說是不合群。雖然一大半隻腳踏在社會上,但隨心所欲慣了,不懂伺候別人的臉色,又少與人來往相處,更缺乏世故的妥協,不比花佑芬性情的圓熱。
也許因為這樣的互補作用,兩人才陰錯陽差的成為朋友。花佑芬與林明濤的關係不能對別人說,怕太多的閒言閒語;只在徐愛潘從不對她的人生或價值觀多說什麼,既不憐憫,也不安慰,更不會附和。有時她不免懷疑徐愛潘的薄涼寡情,但想深了,卻還是寧願徐愛潘這樣的“無動於衷”。女人之間總喜歡彼此談盛情的事,話多嘴碎,聽得煩死人;而她的感情難言又多難堪,也幸巧遇上一個冷淡的徐愛潘。
“朋友太多也沒有用,少認識一個,少一些麻煩。”徐愛潘白花佑芬一眼,反駁回去。平常她對著牆壁,可以整天不講話,話少得可憐;但對於朋友,比如謝草、花佑芬,話多而且“正常”。
“你如果肯拿對我的鋒刺與積極,三分去對別人,那就好了。”花佑芬作態地搖頭。徐愛潘對人向不積極,也缺乏熱情。剛認識時她還擔心她太自閉,後來才知道,她對人根本就只是“不肯”。套用句那些男人的失意的話;徐愛潘這個人沒心肝。她的心肝全莫名其妙地惦記著一個虛幻的影像。
徐愛潘含糊地應兩聲,不是很認真。因著一個徐楚,被花佑芬羅嗦了一頓,實在太划不來。她揮手攔了輛計程車,快快跳進車裡去,驀地一轉眼,不巧竟看見那輛黑色的寶馬。它緩緩越過計程車邊,紅色的尾燈像兩顆稜角切割失敗的紅鑽,亮得缺乏光線。
那一剎,她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極莫名的。她不願去相信“緣分”這回事,但她這一生——直到二十六歲的這一生,卻從未曾和誰發生這般的偶然。地球說大不大,兩個要相遇,卻也不是太容易的事。這個徐楚——她突然不禁打了個冷顫,燠燥的空氣裡直忍不住地發抖。
突然才發現,她彷彿尚未青春就要萎謝。她原是那千萬朵玫瑰中的一朵,卻沒有人看她獨特的風姿。她的小王子離她太遙遠,沒有人知道她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