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竟在這樣的情狀下,又一次看到了它。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
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
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
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
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
邊城多警急。胡虜數遷移。
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
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
曹植唸了什麼,洛水其實壓根就沒怎麼聽清,她只是死死的盯著他手中的劍,連飯都忘了吃,直到曹叡和曹翎小小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襟。
“娘,娘——”孩子們的聲音讓洛水瞬間回過神來,四處望望,她這才發現四周的女眷們都用一種很是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她的腦中先是空白了一剎那,這才猛然反應過來——天啊,在別人眼裡她這副模樣簡直和花痴沒什麼區別!
想通了這一層,她只是尷尬的笑了一笑:“呃,這首詩寫的不錯,瞧,連我都被這份豪邁氣概所震懾了!”
還好,在曹植念出第一句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念的是《白馬篇》
眾位女眷只是竊竊私語的垂下頭去,卞氏的目光掃向她,帶著些許的警告之意,洛水卻只作不見。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
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唸到後半段,曹植的聲音中忽然帶上了一份蒼涼,眾人尚且沉浸在先前的豪放之中,沒有注意到他語氣的微小變化,洛水卻因為眾女眷的一陣打擾而猛然察覺,心中忽然微微一震,猛然間對這首詩有了些不一樣的理解。
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
不知為什麼,她念起這兩句的時候,心中總會有一絲莫名的悲傷。
身在戰場中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如此身不由己?
察覺到自己想的太多,洛水急忙晃晃頭,將心中紛亂的念頭全部趕出去。
劍舞畢。不出所料的,滿堂皆驚。
洛水微微垂下頭去,嘴角的笑容似喜似憐。
驚才絕豔,曹子建果真當得起這幾個字。
不過,曹植到底是三年前拿到這柄劍,還是——剛剛拿到的?如果三年前他便拿到這劍,為什麼不知會她一聲,偏要等到這種時候才將它拿出來展示給眾人?
洛水只覺得腦中無數念頭陡然湧起,忍不住揉著太陽穴,無奈的呻吟一聲。
“娘,娘——”兩個小傢伙見狀,連忙又扯扯她的袖子。
“娘,你不舒服嗎?”問出聲的是曹叡,洛水輕輕拍一下他的小腦袋示意無礙。
“甄夫人,倘若身子不適的話,就不要勉強了,你先回去吧。這兩個小傢伙我倒是很中意,讓他們留下就好。”卞氏察覺到洛水臉色有異,便看似溫厚地說了一句。
洛水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撐著桌案站起身來,只覺得自己的步履有些搖晃,看來這一次飲宴,自己喝的還真是有點多了!還好——自己尚且留著幾分神智。
稀裡糊塗的走出花園,微帶涼意的晚風讓洛水稍稍恢復了清明。
回到她一向居住的秋楓園,必須經過觀荷亭。然而,她路過的時候,卻遠遠看到亭中靜立的白衣身影,竟是曹植。他手中仍舊拿著赤血劍,斜倚欄杆,坐姿很是隨意,臉上表情卻凝重。
月光柔柔的灑在觀荷亭一側,潔淨如銀子。
看見此等情景,洛水只覺得自己彷彿受了蠱惑一般,明明心中有一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