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打聽不到大哥的下落。盛女為此很沮喪,看來是捕風捉影了,萬福祥原本就少有真話。
樁子野一圈兒回來時,攥著一把泥咕咕。“泥咕咕”也屬泥玩兒,就是泥巴哨兒,也稱“叫吹兒”,是孩子們的玩意兒。在恩公祠不興泥咕咕,嫌這東西工藝簡單,擺治它掉份兒,叫人瞧不起。
而聖集特產泥咕咕,不少人都吃這碗飯。逢集日,方圓幾十裡的農民水流而來,熙熙攘攘,匯人海堆人山,跟每年二月二至三月三的蓮花山廟會差不多。捏泥咕咕的,家家都出攤兒,泥咕咕的叫聲,遂灌滿街筒子,從早到晚不絕。
“跑了幾千裡,也沒有出泥巴窩,看來還得吃這碗泥巴飯……”盛女苦楚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亮色,有如黎明時分東邊天的魚肚白。又彷彿從死灰一樣難捱的苦日月裡,扒出了一顆未滅的火星兒,能給以後的日子些許光色些許亮麗。
聖集的泥咕咕,興許師承的是一個祖師爺,一色的坐猴。經百家手仍無變化,如出一模。吹出的音兒,也是一竿子插到底——不會拐彎兒。
盛女捏泥咕咕,像大廚子調碟兒小菜兒。
首次上市了三個品種:斑鳩戲谷草、野麻雀和“聖物八件套”。
“斑鳩戲谷草”,是一節穀草中間有兩隻嬉戲的花喜鵲。草管為精製的葦笛兒,有三個小圓孔,能變化音階。
“野麻雀”是隻黑白相間的麻雀,葦笛兒暗置頸內,笛口是喙。
“聖物八件套”是盛女預備的壓軸兒戲,打響打不響,看的就是這一炮。雞是蘆花雞,鵝是大白鵝,馬是棗紅馬,羊是金角羊,牛是黃犍牛,驢是灰青驢,狗是獅毛狗,豬是肥膘豬。笛管均暗置其間,音率音階也都仿照這八種牲畜,逼真逼像。
盛女和樁子的攤兒一擺上,便攏上來不少人。盛女朝樁子遞個眼色,撿只“斑鳩戲谷草”捧在手上,悄悄運運氣,一頓一頓地吹出聲聲斑鳩叫咕咕。
樁子隨著笛音粗腔大嗓地唱起來:
野地長棵谷穀草,
兩隻斑鳩抱著笑。
我問斑鳩笑啥哩,
斑鳩說:
顆顆穀粒大又飽。
吹了兩遍,盛女見人越聚越多,便換了個“野麻雀”吹。樁子仍跟著吼唱:
野麻雀,尾巴長,
娶了媳婦忘了娘。
老孃送到野地裡,
媳婦抱到熱炕上。
做好飯,你先嚐,
我去地裡看咱娘。
咱娘變成屎殼郎,
一腳踢到糞堆上。
人群中有位老太太開始搌眼淚,有更動情者竟唏唏噓噓、泣不成聲。盛女又遞個眼色過來,樁子改唱為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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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聖物八件套(2)
野麻雀,你想想,
做事太狠喪天良。
不是老孃生和養,
你身怎能從天降?
滿街筒子人都擠擁過來,將盛女、樁子的攤子圍得密不透風。
“斑鳩戲谷草”喜,“野麻雀”悲。這一喜一悲已經夠抓人了。盛女因勢利導,示意樁子亮出不喜不悲的絕活兒“聖物八件套”。
開始是盛女吹樁子唱,兩遍過後,圍觀者差不多都熟悉曲詞了。盛女、樁子改了招式,盛女吹一句,樁子跟著吹下句。這一問一答,諧音成趣:
�盛女吹:
掌櫃哩想殺雞,
攆得小雞滿院飛。
�樁子吹:
咯、咯、咯(雞啼)
我身子瘦來皮又薄,
殺我不勝去殺鵝。
�盛女吹:
嘎、嘎、嘎(鵝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