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居,是前院的一處小廳堂。辛府雖不若相府華麗,但在相府那麼久,祁暮也看得出府中建築所用材料都上乘,園中花木頗名貴,只是低調一些罷了。她等了一會兒,隔牆後轉出一位帶了三四個僕婦丫環的美婦。
那美婦三十出頭,著一襲紅底撒花襦裙,梳警鵠髻,頭上插了一枝金步搖,隨她的步子搖曳。她仔細地打量了祁暮一番,道:“姑娘坐吧。姑娘如何稱呼?”
祁暮也仔細瞧了瞧了她,心中暗道:這便是母親麼?只是瞧那冷豔的樣子,似乎有些難以親近。不過她還是行禮道:“我叫祁暮。”
美婦啜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那麼祁姑娘,你是來尋親的,尋的是怎樣的親呢?”
“我是來尋父母的。我是二歲時被養父母收留的,據他們說我是雲陽人,啟正十五年的上已節,他們在雲湖邊上撿到的我。很久以前,我的養父母便故去了,我託人打聽親生父母,有訊息說,是辛大人。”
美婦低頭撥弄著碗蓋,又慢聲道:“祁姑娘,這幾年,尋到府上說是辛家小姐的女孩兒可有不少,不過,都只是騙點錢財的。我們已有些失望了。當然我不是說祁姑娘是騙子,可是你說是,自然是要拿出物證來的。”
祁暮道:“我自小有個金鎖片掛著,鎖片正面是龍鳳之形,反面是個‘暮’字。”
美婦道:“鎖片何在?”
“今年正月時被我當掉了。”
美婦搖了搖頭:“當初我們辛家找小姐時可也告知人鎖片的樣式,你莫不是哪裡聽來的,又或是見過畫樣?”
祁暮有些難堪,但還是鼓足勇氣道:“除了鎖片,我還有走丟時新買的玩具。”說罷,從懷中取出陳舊的泥公雞和泥娃娃。
美婦只是瞥了一眼,便道:“我可不曾聽說我家小姐丟時還有這兩樣東西。祁姑娘我看你是尋錯了人家吧。”
祁暮注意到她說的是“我家小姐”,想來她並不是自己的母親,可是既然是這位夫人當家,莫非自己的母親只是妾室?她本應再想法尋自己的母親出來才是,卻從美婦的言語中感受到了羞辱,只好站起身來道:“對不起,我以為是。那祁暮便不打攪了。”
她眼底有淚,卻死死忍著不讓它掉落出來。出廳門時,與一位衣著鮮豔的十六七歲的女子擦肩而過,那女子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便轉身撒嬌地撲向美婦:“娘,你不是說今兒陪念兒去雲湖的麼?”廳中那美婦道:“這不剛準備去叫你,就聽說有人來認親嗎?”女子嬌軟的聲音不屑道:“又是來認親的呀?”美婦也笑道:“是啊,就憑著兩個泥偶也想進辛府。唉,現在的人啊,真是為富貴都沒羞恥了。”
祁暮是已走出了一段路,但字字句句地都聽入耳中。她心中明白就算她真的是辛家的女兒,只怕那美婦也不會容許她回來。她忽有些心灰意懶,認不認又如何,她不是有家麼,會有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寬厚的懷抱等她回去的。
等辛念回了房,柳氏卻一下子坐在廳堂的椅上,扶額不語:那女孩名字中有個“暮”字,年歲長相都相符,又是從北狄來,莫非真的是老爺早年走失的女兒?幸虧自己知道那鎖片早已進了當鋪且被人買走,這姑娘決拿不出鎖片來,才將她哄走。
念兒雖說是義女,但老爺一向是當作親生女兒般疼著的。老爺也是怪,有兩個兒子,卻偏是疼女兒,想來疼念兒也是因為她與那走失的女兒年齡相若。自己只憑了念兒才慢慢有如今的地位。如果那人回來了,念兒會如何,自己又會如何呢?
她身後的一個僕婦有些猶豫道:“二夫人,您這麼打發了這姑娘會不會出錯啊?你看她的眼睛,活脫脫是傳了老爺的模樣,那尖下頦又是傳了大夫人的。”
柳氏發狠道:“就是這樣才更不能讓她進府。好在老爺這段時間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