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昔人已沒,幸得還剩個三子,也頗有乃父之風,還能有個好的際遇。當年祁峰還真是撿了個媳婦回家,如今看兩人琴瑟合諧,心裡也替他們高興,唯一不足的便是祁峰少年時曾中毒,致使兩人未曾有後。小王妃還真是情深意重,怕祁峰身子不好,讓他留在京城休養,獨身在外覓藥……”
叢顥崐打斷他道:“哦,懷義王身子不好麼,卻是從何時發現的?”
張先生道:“九月時發現的,小王妃立即便南下尋藥了,王爺卻在京中調理。”
叢顥崐的腦子轟的一響,眼神便有些直了。聽到張先生叫他,忙回神道:“哦,我有些走神了,想是昨日未休息好。”
張先生釋然,道:“那相爺先休息吧,我改日再來喝茶。”
他走後,叢顥崐呆坐在書桌前,他不是沒理清思緒,而是不知如何去面對。九月底的那個夜晚是多麼地銘心刻骨,就算暮兒中了□,神志不清,但她的柔順和甜美是自己此生最美的記憶了。祁峰不能生育,那暮兒腹中的胎兒——應是他自己的,而他做了什麼!他有些狂燥地揮落了書桌上的物事,觸控到萬箭穿心的滋味,心中既痛苦又悔恨。
莫奇和莫非站在書房外聽到了裡面傳來東西摔落在地的聲音及一聲被壓抑著的嘶吼,既而還有極低的抽泣聲,兩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爺從來沒有這樣大悲大怒過。能讓他這樣的,只有一人,便是祁暮,可是夫人這兩人只是不見爺,並沒有什麼新的舉動。莫奇忽然想起小荷那日的猜測,呆在了門前。
那晚,叢顥崐照例去飛煙館看祁暮,卻一直在門外徘徊。後來便立在門前的槐樹下,呆呆地看著她房中的燈火熄滅。他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雙腿有些麻木了。寒冷的冬夜,他的眉毛上結了霜,他卻彷彿毫無感覺。莫奇過來給他披上了一領狐裘,他忽而說道:“暮兒,她不一樣了,她不再是那個容易相信人的女子的,以前我常擔心她輕信人。這回倒好,她第一個懷疑的便是我。”
莫奇知他想去挽回祁暮,卻不知如何安慰他,只乾巴巴道:“夫人,她一向善良,她會知道您對她的好的。”
他雙眼怔怔在望著那窗戶道:“可這回,我真是做錯了。我傷了她了。”
只是人後失魂落魄的他,在人前還是那個雲淡風輕的翩翩公子。
又近年關,祁暮知道這個年是不能和祁峰一起過了。
端州事定,距除夕只三天了,張先生也不急著回上京,又聽說祁暮病了,身子不好,便應了叢顥崐的邀,在端南過新年。
祁暮的身子倒是恢復得快,但她的人總是淡淡的,沒有什麼表情。叢顥崐又新買了兩個丫頭與小荷一起侍候她。信王府的年,因為有祁暮而準備得比以往的丞相府更精心,只是除夕夜,祁暮看著空中五彩的煙花,忽然便想起雲城的那個年,祁峰孤身趕路回來見她的事,淚水不知不覺便掉了下來。叢顥崐看見了,取了一塊帕子遞過去,祁暮卻扭過頭去,他的手攥緊了帕子一點點地收了回來。
大年初七,一架青呢頂的四駕馬車從容迫地行進在玉蒼山脈的山路上,莫奇駕著車,車後繫了一匹青驄馬,車邊跟著的卻是先前跟著祁暮的四個寨中兄弟。車上坐的是祁暮和張先生。
祁暮一定要回天青寨,就算叢顥崐搬出大夫的話,勸說她在信王府休息一個月,她也不肯聽,只說道:“我知道我的身子,沒那麼嬌弱,一個月?沒必要,謝謝丞相關心。”這聲“丞相”是那麼地刺耳,他不由地擰了眉頭道:“丞相?暮兒,你一定要這樣跟我說話嗎?”祁暮輕笑一聲,回道:“哦,那麼謝謝小師叔的關心,祁暮的身子撐得住。”他的眼中終於透出痛苦:“暮兒!你一定要折磨我嗎?”看看他的神色,她的心裡忽有了一絲報復的快意,淡淡說道:“小師叔,我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