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垂頭喪氣道:“他再強,亦沒有辦法扭的過母后和張先生加上馮大伴!”
“張先生未必與大伴齊心。”
皇后來的遲,得到的訊息要全面一些,她悄聲道:“聽聞張先生上疏之後,就在內閣繼續照常辦公,不見人,不說話,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萬曆聽的精神一振,心中隱隱明白,張居正雖然上疏,但也只肯做到這個地步為止了,如果張居正也一心要廢除帝位換人,那麼就會召叢集臣,鼓動事態往更惡劣的方向發展,替馮保造勢,隨時準備率百官迎接告廟的太后等等動作。
既然張居正繼續在內閣辦事,最少在人心上,還沒有到最絕望的地步,也就說明,張居正在此事上有保留,並不是完全的贊同馮保。
“這就算有一線之明瞭……”
現在萬曆十分後悔,他以為張居正是一心要廢掉自己,馮保和張居正聯手,這世間根本無人能敵,就算他這個皇帝也不成。
有明一朝,朝臣彼此制約,不論是太監和朝臣,勳舊和外戚,或是文官和武官,不論是中樞還是地方,都有一套又一套的彼此制約的辦法,貴如總督巡撫可能會受制於七品的小小巡按,真正能打破晶壁,隨意使用權力指哪打哪,想怎樣便怎樣的,有明一朝,除了朱八八和朱老四這一對猛人爺倆之外,就還有兩個人真正掌握了這無上權力……張居正和魏忠賢。
也就是張太師和魏九千歲這一對猛人,在文官政治已經成型和穩定的前提之下,前者成了真正的宰相,後者成了掌握大明一切權力的超級猛男,儘管跨下空空如也。
張居正若是鐵了心,事情就幾乎沒有任何機會可言,張居正現在態度並不堅決,萬曆也是精神一振,感覺事尚有可為。
只可惜,現在他被圍的水洩不通,漫說出去,連送個紙條都是辦不到的事,想到有可能的一線機會也被自己放棄,萬曆後悔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皇上勿急勿燥。”皇后寬慰道:“總有忠枕臣子在外替皇上設法,不論張惟功還是申先生,只要有一線之明,這些忠良臣子便不會放棄。”
“但願如此罷。”
“不是但願,而是必然如此!”
皇后一邊說,一邊開始摘頭上的那些珠翠飾物,皇后的飾物衣服是宮中排名第三,只在太后和皇帝之下,也是極盡華美,飾物尤其的多,足足摘了一刻功夫才摘完,於是只剩下一頭青絲,看著倒也爽利。
只是按明朝人的習慣,男子帶巾,冠,女子也是有種種在頭上的飾物,摘光了這樣的作派,只能說遇到斬衰成服一樣的大事,或是自己願以死謝罪的意思,皇后摘光飾物,又叫人換過了簡單的衣服,便也是跪下,稍稍落後於皇帝一兩步的側後。
“你這是何苦……”
萬曆心中極為不忍,這一跪下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起來,他終於覺得於心不忍了。
皇后嫣然一笑,道:“臣妾與皇上夫妻一體,別人不來還有說得,臣妾若不如此,將來又何以自處呢?”
“皇后真是賢德識大體,朕以前錯了。”
小夫妻兩人倒是在這個時候摩擦出火花來,有那種真正的夫妻相處的感覺了,患難之時,原本就是與往常遠遠不同,人更容易感動,亦是更容易投入真情。
皇后跪下不久,太后終是露面。
“母后!”
見到面色蒼白的李太后,萬曆重重嗑下頭去,咚咚有聲。
“皇兒不必如此。”太后雖然有決斷,而且自覺是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和萬曆本人好,但看到兒子這麼一副模樣,心中到底有些不忍。
皇后亦是俯首道:“母后,此番皇上真是知道錯了,自此必定會改過,求母后原諒他這一回,給皇上改過自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