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餘東南面半開。南面亭下簷角徐徐降下江寧進貢的一種用最細的絲密織而成的薄薄的透明如玻璃的寧綢做紗,宛如現代的落地玻璃窗,觀景、隔寒兩不誤。
古代的“落地玻璃窗”前設一軟塌,塌上備一紫檀溜金漆的矮几,堆著幾碟精緻宮廷小點,還有玉泉山上入冬後第一批香水梨,個小皮翠綠,汁多而甜,我的最愛。
腿上搭著一條水獺毛邊夾緞薄裘,我靠在這暖和舒服的軟塌上,欣賞著御花園上空飛揚的雪絮,手愉快地伸向第三隻翠綠……
“最多兩隻。你又忘記太醫的話了……”坐在西南金鑾寶座上的玄燁,手疾如飛正在批著那堆小山一樣的奏摺,頭也未抬。怪事……難道他有三隻眼?
不放棄地緊緊握住那隻已然得手的翠綠,我快速的咬上一口:“這香梨已經被蘭兒她們用水煨熱過了,不涼的,不信燁兒你來嚐嚐。”
他慢慢踱來,就著我手一口吃掉那隻翠梨,示意正在捂著嘴笑的蘭兒把剩下的水果都撤走。帶著清甜梨香的熱唇懲罰似的給我一記長吻,看著我白皙的臉慢慢罩上淡淡的燻紅,滿意地宣告:“梨性本涼,你身子陰虛,熱了也不能多吃。事不過三,第三隻……我們一起已經把它吃了。”
我悻悻地望著這個不講信用的帝王!他居然……也會耍賴!不過,幸虧瞭解他的我防著一手,我眼睛閃著晶亮挑釁的看著他。
他輕嘆一聲,把我擁在懷裡,拉過我一直背在腰後的左手,收走最後那隻翠綠……
“記得提醒過你,做壞事的時候,別看我的眼睛。”他幽幽地道。
嗚……這個壞人……連吃個東西都和我過意不去。
“姑姑,唉……都馬上要做額娘,這性子倒是越來越小了……叫我怎麼放心得下。”他輕撫我那外表還平坦的腰腹,“這孩子以後可不能象你,不然註定我這一生要為兩個人勞神操心,只怕是老得快。不過……呵呵,也好,馬上就要比姑姑還老,姑姑以後可不許嫌棄燁兒。”
我知道細心的他是在安慰我。半月前自昏迷中醒來以後,就發現身子慢慢有些異常。太醫所說的話基本應驗了一半,指甲變軟與否,現在還沒有感覺,倒是這頭髮……不似一點一點、一絲一絲的變白,是新長出來的頭髮皆為銀白!現在髮根部已若帶了個天然圓形白狐帽一樣銀白一片。嘿嘿,不是我樂觀,現代好些人還故意做出來的銀髮都沒有我白得好看!
幾個貼身侍女想用宮黛為我染黑了它,我偏覺得時尚,就這麼留著,玄燁也視若不見,也沒說不好看來。故任之。
只是出外的時候,比如今天叫我帶上那紫雪海龍帽……
一張酷似玄燁的臉在我腦海裡出現……常寧……
“那個……常寧,你沒把他怎麼樣吧,他還小呢,不過是個孩子。”我摸摸在我頭上端端帶著的這頂毛茸茸的雪團。
平靜的瞳子捲起了危險的幽暗,圈住我的手突然發緊,我“嚶唔”一聲,他急急低頭,輕輕拍撫著我後背。
“現在還會疼麼?是不是牽扯到了傷口?”
我看著他那傷心而又後怕的眼睛,就算我此刻傷口真的還疼也不忍心說出來,況且真的只是他突然圈緊的手讓我手臂膀箍疼而已,我對視他眼堅定的搖頭。
“他,好的很,只是割了他爵位而已。”他淡然說到,活似只是討論著天氣,看我嘴裡囁嚅著還想說什麼……
“姑姑別想為他再說什麼,除非你認為這個處罰太輕了,你昏迷的那幾天,可知燁兒過的是如何的日子……”他抱著我的手輕輕的顫抖著,“那是地獄……姑姑。”
頓時眼淚盈眶,發現自打自己懷孕後特容易多愁善感,我抽泣的聲音似能安撫他那最深最深隱藏的恐懼……任由他擁著,時間在我們之間靜靜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