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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其中一人看了母雞一眼,一腳踢開了它。老母雞也不甘示弱,倒豎著羽毛,猛撲上來張嘴便啄。兩人被嚇得趕緊鑽到籠子裡,然後指著被擋在外面的母雞哈哈大笑,其中一人把手指放在嘴唇邊噓聲,告訴另一個人,不要吵醒睡覺的人。果然停止了笑聲。高地眯起眼睛看,發現兩人都戴著京戲裡演包公的假面具。其中一人走到高地跟前,突然彎下腰湊近高地的臉看了看,發現他是在裝睡,就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扔出籠外。

高地被驚醒,琢磨著剛才那個夢。突然,他感覺到左小腿一陣疼痛,趕緊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什麼人也沒有,只有狼藉滿地的大小石塊。他好像明白過來什麼,顧不上疼痛,趕緊爬到原來的木門處,卻發現原來的木門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堵塞得嚴絲合縫的土和石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腦中一片空白。

等他回過神來,眼淚已模糊了他的雙眼,緊接著就是一聲絕望的悲天泣地的長號,傷心的往事不知不覺地如行雲流水般掠過他的腦際;

1959年8月6日,他出生於地主家庭本身就是一種錯誤——根歪苗不正。自此,命運就一直和他作對。在他的印象中,父母挨批挨鬥是家常便飯,自己遭白眼奚落也就在所難免。1969年秋,父親終因受不住紅衛兵小將們的革命洗禮而撒手人寰,母親因為悲痛也緊隨而去。他成了孤兒。那年他才十歲。從此,他就和五保戶李奶奶相依為命。李奶奶雖然像對待親孫子一樣對待他,但喪失父母的悲痛卻是無法排遣的。1976年夏天,他初中畢業,成績全校第一,又在省報上發表了一篇題為《十七歲的思索》的小詩。李奶奶高興得合不攏嘴,就以革命烈屬的名義千方百計地說服了當時的兀家莊革命委員會,為他爭取到了一個上高中的名額,誰知卻因他一時耍小聰明逞能而斷送了自己的求學之路。

當時,村革委會主任錢萬能正為在縣化工廠工作的傻爾呱唧的大兒子錢喜強張羅婚事。因為錢喜強是正式職工非農業戶口,所以,錢萬能一家人就覺得高人一等,找物件的條件是女方必須是“吃國庫糧的”(農村人對擁有非農業戶籍之人的總稱)。高地因為看不慣錢喜強那種半痴半傻又自己覺得高高在上的樣子,就想愚弄愚弄他。於是,他就對錢喜強說他能給他介紹一個,並且告訴他,那女的在糧所工作,整天吃國庫糧,尖嘴巴,圓眼睛,穿著黑皮衣,而且經常上夜班。錢喜強喜出望外,回到家就跟他父親說了。錢萬能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想,一個小孩子家懂什麼?可是錢喜強倒把這事放在了心上,三天兩頭往高地的小茅屋去詢問婚事的進展情況,弄得高地好不煩惱。

高地原想愚弄他一下開開心也就算了,沒想到竟然惹上了不自在,於是,他逮了只母老鼠,把它關在一個竹籠子裡。過了一天,等錢喜強再來詢問時,他就把籠子提了出來,指著裡面的老鼠說這就是給他介紹的物件,完全符合他的條件:尖嘴巴,圓眼睛,身穿黑皮衣。是在糧所的倉庫裡逮的,吃的肯定是國庫糧,而且經常是晚上出來吃糧食,所以經常上夜班。錢喜強聽後傻愣了一會兒,然後就哭著回家報告錢萬能去了。

“說媳婦事件”鬧得全村沸沸揚揚,成了人們街談巷議的笑柄。錢萬能因此懷恨在心。

高中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卻沒有高地的份兒。錢萬能說,“地主小崽子”根歪苗不正,上好了學豈不是為反革命的反攻倒算準備條件?

又過了幾天,高地被指派為專門清理平陽街廁所的清潔工。高地明白,這是錢萬能在報復自己。可是他心裡卻非常高興,因為這份兒工作為他贏得了許多讀書寫作的時間。每當他發表一篇文章拿到一份兒稿酬時,心中就有說不出的快樂。

可是現在,自己被活活困在山洞裡,叫天不應,喚地不靈。他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淚水順著手指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