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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他興奮的問:「真的?」

「聖誕節的時候,我們可以到那裡去嗎?」

「好的,我安排一下。」

「你真的可以走開?」

「為什麼不可以呢?聖誕節,大家也放假。我們還可以在布列塔尼過除夕。」

我就是想在那裡過除夕嗎?對於除夕之歌的思念,也將由布列塔尼的迴轉木馬取代。

14

沈光蕙哭得肝腸寸斷。我沒想過她會哭,她不是很想老文康死掉的嗎?如果還要為他的死許願的話,她巴不得他是掉在一個糞池裡溺死的。然而,當她從校友通訊裡看到老文康病死的訊息,她卻哭了。

她縮在床上,用床單卷著自己,我和朱迪之坐在旁邊,不知到該說些什麼好。是安慰她呢?還是恭喜她如願以償呢?

「你不是很想他死的嗎?」朱迪之問。

「是的,我想他死!」沈光蕙一邊擤鼻涕一邊說。

「那為什麼哭?」我說。

她抹乾眼淚,說:「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覺得傷心,我竟然掛念他。」

「他是個壞蛋,不值得你為他哭。」我說。

「我知道。這些年來,我一直恨他。可是,當他死了,我卻又懷疑,他是不是也曾經愛過我的。」

「當然沒有!」朱迪之殘忍的說。

我說不出那樣的說話。我們以為自己恨一個人,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是愛過對方的。那是多麼悲涼的事情?我終於明白了沈光蕙為什麼從來好像只愛自己而不會愛別人。在她年少青澀的歲月裡,那段畸戀把她徹底的毀了,她沒辦法再相信任何人。她愛著那個卑微和受傷的自己,也恨那樣的自己。她努力否認自己愛過那個無恥的男人;然而,當他不在了,她才知道自己也曾經深深地愛過這個人。愛情有多麼的善良和高尚?卻不一定聰明。恨裡面,有沒法解釋的、幽暗的愛。

我恨林方文嗎?我已經沒那麼恨了。是否我也沒那麼愛他了?

15

午後的陽光,溫熙了西貢的每一株綠樹,我坐在採訪車上,司機把車子停在路邊,當我的同事。馬路的對面,停了一輛藍色的小轎車,就在潛水用品店的外面。那不是林方文的車子嗎?

他從潛水店裡走出來,頭上戴著鴨舌帽,肩膀上扛著一袋沉重的東西。他把那袋東西放到車上,又從車廂裡拿出一瓶水,挨在車子旁邊喝水。

他看不見我,也不知道我在看他。以為他會在家裡哀傷流淚嗎?以為他會為我自暴自棄嗎?他還不是尋常地生活?不久的將來,他也許會愛上另一個女人;新的回憶,會蓋過舊的思念。

我躲在車上,久久的望著他,努力從他身上搜尋關於我的痕跡;突然,我發現是那頂鴨舌帽。我們相識的那年,他不是常常戴著一頂鴨舌帽嗎?一切一切,又回到那些日子,好像我們從來沒有相識過。他抬頭望著天空,還是在想哪裡的天空最藍嗎?

我很想走過去跟他說些什麼,我卻怯場了。

我們相隔著樹和車,相隔著一條馬路和一片長空,卻好像隔著永不相見的距離。

最後,林方文坐到駕駛座上,我的同事也上車了。

「對不起,要你等。」我的女同事說。

「沒關係。」我說。

「已經是深秋了,天氣還是這麼熱。」她說。

我的臉貼著窗,隔著永不相見的距離,穿過了那輛藍色小轎車的窗子,重疊在他的臉上,片刻已是永恆。他發動引擎,把車子駛離了潛水店,我們的車子也向前去,走上了和他相反的路。所有的重逢,都市這麼遙遠的嗎?

16

「要出發了。」韓星宇催促我。

我們在布列塔尼的酒店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