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了。
所以,在命令管家收拾細軟、準備出城的同時,張岱又命人火速通知那些跟著他一起來杭州“禦敵赴難”的熱血士子們,告訴他們杭州已不可守,南下之路也走不通,故而不得不迴轉金陵,再圖大計……
此外,張岱畢竟在杭州寓居多年,在城裡有不少好友和世交。到了眼下這會兒,於情於理也都該通知和警告他們一聲再走。反正都已經把訊息洩露給那麼多人了,再多幾個應該也無所謂了吧!
不料這麼做的結果,卻是一石激起了千層浪,霎時間就在杭州城內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逃亡大潮!
——以大明官府素來堪比篩子和漏斗的保密水平,早在昨天劉夢謙知府大人招待張岱等諸位“義士”喝花酒的時候,關於“南京朝廷派不出援兵,當朝諸公決定讓杭州城自生自滅,最好奮戰到死”的壞訊息,就已經以野火燎原之勢,一口氣傳遍了整個杭州城,讓全城的縉紳富戶們都為之夙夜難寐。
雖然張岱在臨行前只通知了那麼十幾家人,可架不住被通知的那些人同樣有著親朋好友,再加上如今杭州城內氣氛緊張,人人都在關注這這事兒,所以有關的訊息傳播得堪比光速——張岱等人還沒來得及出城,關於他們剛來杭州就認為事不可為,被危局嚇走的訊息,便已經傳遍了杭州城的每一條大街小巷。
更糟糕的是,似乎是因為戰爭氣氛的渲染,甚至有人隨口胡謅說,南京朝廷打算以鄰為壑,犧牲杭州縉紳的家產去賄賂髡賊,換取南直隸那些府縣的平安。而張岱就是來向知府大人暗中通氣,準備勾結髡賊屠城的,這樣就能用浙江縉紳的血來保證南直隸官宦世家的安樂……在以訛傳訛之下,各種越來越恐怖的謠言,就這樣在市面上一傳十、十傳百,最後搞得全城都騷動了起來!人人都覺得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因此,當張岱等諸位“義士”們,前腳剛剛拿著知府的信物叫開城門,拖著無數行李箱籠乘上大運河裡的烏篷船,準備啟程北上之時。成百上千的杭州本地縉紳人家也蜂擁而至,不費吹灰之力就沖垮了守城明軍的阻攔,亂哄哄地跟著湧到了運河的碼頭邊。然後,他們便各顯神通搞來了許多各式各樣的船隻,載著全家老小和金銀細軟搖櫓北上——隨著戰局的日趨不利,很多人早已做好了隨時開溜的打算,只是之前還沒下定決心罷了。實在沒弄到船的,就推著獨輪車或拉著大板車,沿著被積雪覆蓋的官道蹣跚北行。
對於這場突如其來的末日大逃亡,守城明軍根本不敢阻攔——如今把守杭州各處城門的明軍成分十分複雜,既有本地衛所的世襲軍戶,也有各個衙門的胥吏差役,還有臨時徵發的本地民壯。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基本都是杭州本地人,跟城裡這些作為事實上的統治階級的縉紳富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那些被臨時徵發的杭州民壯,很多人前幾天都還在某位縉紳家裡做僱工,自家的兒子女兒說不定還在主人家裡當著小廝丫鬟。眼下看到主人要出城,他們如何敢阻攔?那些胥吏差役同樣是本地人,他們的職位也基本都是靠著縉紳大戶的支援才能坐穩,對自家恩主的忠誠度要遠遠勝過外省來的知府。並且他們比尋常人更加清楚戰局的危險,對杭州城的前景同樣不看好,於是紛紛也跟著回家收拾細軟,準備逃亡了。
至於那些軍戶就更別提了。明末社會的基本氛圍就是文貴武賤。而江南這地方文風卓著、戰事稀少,所以武人的地位更是低到了一個令人絕望的程度,區區一介秀才就敢當街跟正三品指揮使對罵。至於那些底層小兵的地位,更是已經跟後世印度的賤民差不多了,其成員主要由乞丐和奴隸組成,必須要賣兒鬻女才能勉強活下去,甚至由於身份的緣故,連加入丐幫討飯都要被其他乞丐歧視……如果是在平常情況下,他們就算被縉紳的豪僕當街打死,也只能自認倒黴,眼下如何敢為了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