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的殞星,卻只是一味喃喃在嘴邊重複著同樣的話語。
“原諒我,原諒我……”
震玉緊鎖著黛眉,不捨地再次握緊了他的手。他到底做了什麼需要原諒的事?為何他要如此自責?
他究竟,想起了什麼?
夢魅化為厲鬼,悽切猙獰的面孔,對他伸出一雙雙枯槁尖銳的手,爭先恐後地朝他探來,抓住他的衣角,扯住他的發,狠狠地啃噬著他的血肉、撕扯著他的髮膚……
他只是,不語不動,靜靜任他們宰割。
若是能讓他們消仇彌恨,他願意,他願意就這麼讓他們憤惡地處置或是吞噬下腹,只要他能夠,哪怕是火裡來水裡去、爬刀山落劍海,他也願為他們走一遭,可,他是真的無能為力,他只能就這麼枯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含恨帶仇的雙眼有如淬毒的箭一一射來,令他憾恨地垂下眼簾,而遭挖空的心房,也因此隱隱作痛。
血光處處、幽魂搖搖的黃泉路上,眾人的仇恨鋪成了一地針氈,令他一腳一印都是痛,而他,就是這麼一路走過來。
又渴又累,他這名一身罪孽、飄渺無歸處的陰魂,沒資格至孟婆亭喝下忘魂湯去投胎,他只能拖著沉痛的步伐,站在這由針山箭坡織城的鬼道上徘徊,悔恨地看著那些被他所害了的人們,一一離間陰間投胎重返人世去,身系重罪的他,則被孤留在原地。
直至有三日,鬼後暗緲將他招至忘魂殿去,讓他自前孽鏡中看看他在陽間時所犯下的每一椿罪。
他所犯的第一罪,就是誤信朋友。
翟慶,這名在南陽國中的新銳大將,他的同鄉舊友,與他一起求得功名的同僚,同時,也心機勃勃的投機者,是他廿多年來一直深深相信的好友,也是他推心置腹,願在沙場上把生命交付給對方的戰友。
記得那一年,翟慶剛被南陽王拔擢至右僕射,而他則是名將軍,那時,他們南陽國不過是大漠裡的一個小國,中土自喻為中原之主的天朝,不時派兵攻打南陽國邊防,連年下來的烽火連天,南陽國已是元氣大傷。
就在那年春日,天朝派人前來大漠裡談和,說是欲與南陽國永結秦晉之好,天朝的聖上願納南陽國的呼蘭公主為嬪妃,自此之後,兩國結為兄弟之邦,永不互犯。
訊息由天朝的使者帶來後,國內立即興起了兩派不同的意見,一是主和,一是不願犧牲呼蘭公主,也不願相信天朝之言。萬一天朝只是虛張聲勢,想趁南陽國不防之餘再度掀戰呢?可不求和,眼看著,南陽國百姓的苦日子,又不知得過到何時才能結束。
在眾朝臣的商議下,最後,迫於連年的征戰,國力大衰與百姓生計凋零的窘況下,主張和親的聲浪在朝中大漲,擊敗堅持再戰的聲調,最終派遣出使者去回覆天朝此意。
他與翟慶,就是那兩名被派出的國使。
其實,他也是主戰的一派,他並不願聽南陽王之命前來的,因為,他和翟慶一樣,在心底偷偷愛慕那素來高高在上的呼蘭公主已是多年。但翟慶並沒有像他一樣因私情而左右為難,在領了王命之後,翟慶很快地面見天朝派來的特使威武將軍,並代南陽王傳達了南陽國願意和親之意。
待在天朝特使營中等待天朝響應的那些日子,時間很難捱。
在心中,他舍不下呼蘭公主,但為家國大計著想,他又不得不捨下。其實他也明白,憑他一介武夫的身分,根本就無法高攀呼蘭公主,但,他總是做著夢,夢想著有朝一日,皇上會因他的戰功彪炳而願將呼蘭公主許配予他,可他還沒等到那一日的來臨,機會卻早已逝去了。
於是,他夜夜飲酒借醉澆愁,想用苦酒一杯杯,告別他那還未開始就將結束的戀情,而與他一道來的翟慶,則代他處理許許多多身為特使該有事務,也因此,他一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