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外影動,豔秋的語氣有些急。
“嗯?”她斂神回應。
“以後……”纖影侷促微移,他卑微出聲,“以後……豔秋還能跟著您麼?”
幔內那人失笑,引得他一陣心慌,下意識攥緊衣襟。
“當然。”不知何時,她已不用假聲虛應,柔美的女音輕輕響起,“我說過,你是我弟弟。”
這一句驅散了他心底的不安,蜷曲的手指緩緩伸展:“嗯……”他眼角微澀,轉眸看向床邊。接下來就將時光讓給有情人吧,畢竟只有看著這位侯爺的時候,大人才會露出幸福的神情。
他的大人,他的姐姐啊。
妖美的眸子彎成月牙,精緻的菱唇綻出笑意:“要沒什麼事,豔秋就先下去了。”
待行至門邊,只聽身後一聲:“等等。”
他偏身站定,但見塵埃在酒色暖陽裡遊弋。
“豔秋,離開雲都前我還要給你登戶籍呢。”
是啊,有了戶籍,他就不再是畜生了。要在過去,這等美事他可想也不敢想。
“戶籍上是要寫姓的。”
他眉梢微動,眼中溢位悲哀,可他沒有啊。
“前幾日,我恰好得知了你的本姓。”
一聲如驚雷,炸破了他的思緒。
“你本姓張,生於天重九年臘月十七未時。”停了半晌,那人也、未有言語,只定定地站在原地,她長嘆一聲繼續道,“豔秋,你不問我如何知曉?”
少年垂下眸子,藏起眼中翻騰的情緒:“那是大人的事。”
韓月下緊盯著幔外,溫言勸著:“其實這些年她也不好過,你又何苦……”
“大人!”豔秋揚聲打斷,沉聲道,“戶籍上就寫張彌吧,弓爾‘彌’。”
她微微頷首:“好。”
“大人請休息,豔……”他邁開步子,腳下有些不穩,“張彌先出去了。”
“彌兒,今日我就送你一個表字。”她合上眼,別有意味地輕道,“元醒。”
房裡靜的幾近可聞風的呼吸,半晌,一聲隱著難言之情幽幽響起:“張彌謝大人賜字。”語罷,他攏門離去。
月下倚在床上暗自嗟嘆,忽地只覺頰邊染風,她驀然睜眼。
“卿卿。”
正對那雙湛然鳳眸,春意無邊的夢境如潮水般排山倒海襲上心頭,她的臉轟然若火山爆發。
“他會想明白的。”夜景闌撩開紗幔,深深地凝望著那張麗顏,似要望進她的心底,“這一次我送你。”
“送我?”月下垂首嚅嚅道,只覺兩道灼熱的目光燒上她的兩頰,隨即滲入肌理,迅速熱上心頭。
“送你北上,順道回眠州。”他坐在床緣上,俯下身讓她無處可避。
“你要回去?”她抬起頭,恍神中竟沒發覺溫熱的男性氣息已近在咫尺。
疏密有致的睫毛在她的臉上撒下淡淡陰影,那一份清美看得他不禁心猿意馬起來。“卿卿。”愛戀之情在他的胸口發熱,清聲中帶抹壓抑,修長的手指在她的輪廓上輕撫。
“我們成親吧。”
如絲緞般低穩的男聲滑過她的耳際,輕而易舉地迷惑了她的神智。
“好。”她聽見自己輕道。
相擁的瞬間,只剩下兩顆激越的心。
而後一吻綿長,如詩句千行,在唇齒間婉轉低吟……
亂世二年四月初九,青隆王十九女祥瑞公主遠嫁翼國,左相豐雲卿陪使。恰逢定侯夜景闌啟程歸眠,赤江之上樓船百里,旌旗蔽日,可謂風光無限。
然四月二十一,行至琥州雙生峽突遇伏擊,主船盡沒,豐雲卿力戰而亡。至此青國再無少年丞相,融融春柳月儼然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