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藍清把照片從相簿裡拿出來,想要看的仔細些。燈光的照射似乎顯示照片的背後有些什麼,翻過來一看,是幾行字。第一行:今天和浩博一起照照片,他驚訝的樣子很可愛。第二行,浩博丟下我一個人走了,我很想他。第三行,浩博真的走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第四行,寧兒跟浩博長得很像,他是不是也會丟下清兒?第五行,浩博,讓寧兒不要欺負清兒。一行行正楷字,分明是方平遠的。他的字跡從青澀到成熟,經歷了二十多年。最近的,分明是不久前,老爸帶他回家那次。方藍清看著看著,眼淚就掉下來,一直不停往下掉。他捂著嘴巴,死死地捂著,才能不讓自己哭出來。
這麼些年,老爸一直是很開朗的樣子,從來不在方藍清面前表現出不安和悲傷。他的想念,他的委屈,他的無助,從來都只能一個人咀嚼,向著永遠離開人世的那個人撒嬌。方藍清這會兒才知道,他一點都不瞭解自己的父親。對於當初老爸問他的奇怪問題,他已經能夠理解了。從那撕開的半張照片來看,葉子寧對於他父親和自己父親的感情,在認知上一定存在某種誤會。所以葉子寧想要藉助傷害自己來報復父親。
大概就是這樣了吧,方藍清想通了。他平時也是樂觀開朗慣了的,裝出天真無邪的樣子來,誰也看不出真假。他還是想繼續跟葉子寧一塊兒過日子,直到葉子寧準備離開他了,準備報復了,他就大大方方地放手,還他自由。他不想讓葉子寧恨他爸爸,他爸爸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啊。他願意用自己來償還老爸或許曾經欠下的債,畢竟,葉子寧是他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人,說不準就是這輩子最後一個愛上的人呢。
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進去,然後再把相簿放回原位置,這麼著,再把書架恢復原樣就好了。做完這些,看看手錶,凌晨三點半,他不可抑制地思念起了葉子寧。回到自己的臥室,一切都準備得很妥當:厚厚的被子,軟軟的枕頭,冬天的睡衣,還有因為他看小說凍手所以老爸給買的暖手寶,藍色的哆啦A夢造型,十分可愛。藍色,藍色,由著藍色又想起了葉子寧。
方藍清脫了衣服換上睡衣爬上床,雖然是冬天的夜裡,但是被窩裡乾燥得很暖和。老爸最近肯定有給他曬過被子,就等著他回來住呢。老爸真是好啊,方藍清想著老爸的好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今晚他很累了,走得累了,心也有些累。熟悉的環境讓他覺得安心,不用害怕夢裡驚醒看見不該看見的。
生物鐘使然,第二天一早上方藍清就醒了。伸著懶腰出了房間門便看到鄭大叔正從他爸爸臥室裡出來,輕輕地關門,小心的樣子真的很好玩。關上門,轉身突然看見他,差點叫出來。方藍清把食指按在唇上,做出噤聲的姿勢。鄭子迪湊到他身邊,小聲說,“清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方藍清揉揉眼睛,笑,“昨晚上回來的,你們睡了我就沒叫你們。”鄭子迪一臉不敢置信,“阿遠發酒瘋,我們可是兩點才睡著啊,你到底幾點回來的啊。”話鋒一轉,“是不是又受委屈了啊?要麼就別再回去了,省得老讓阿遠擔心。”
方藍清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並沒有責怪的意思,搪塞道,“正好你們睡了那會兒我就回來了。我哪能受委屈啊,我就是想我爸了。這可是我第一回不跟我爸一塊兒過生日啊,我心裡難受。一群人鬧到大半夜,阿寧喝了酒,正好一個朋友在這附近,我就讓他給我捎回來了。真的,啥事都沒有啊。”然後湊到鄭子迪的耳邊,猥猥瑣瑣地說,“我去我老爸臥室看了一眼,你猜我看到什麼了?你說我要不要告訴他啊?”
鄭子迪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沒辦法,雖然鄭大叔已經年近四十,依然有一顆善良易害羞的心臟啊。兩隻手抓住方藍清的肩膀往自己懷裡帶,威脅他,“不準告訴阿遠啊,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知道不?小心我以後虐待你。”方藍清偷笑,你哪裡捨得虐待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