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坐下調了調絃,道:“哪裡說得上辛苦?好多年沒有這麼暢快過了,三天三夜不睡也不覺得辛苦。”
喚茶插嘴道:“不要說閒話了,要排趕緊排,排完了我們還有事。”
白荷衣喝道:“喚茶!”
喚茶應聲回嘴道:“做什麼?告訴過你不要叫我喚茶了,說過一百遍都不聽,當耳邊風嗎?叫我毛丫頭。我本來好好的名字,要誰多嘴多舌改的?”
白荷衣臉氣得發青,待要說話,之琬示意老胡開始,老胡點一下頭,拉起了《皂羅袍》,白荷衣只得定了定神,唱道:“原來是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這韶光賤。”
之琬唸白道:“這是青山。”白荷衣便唱道:“遍青山——”之琬插道:“啊這是杜鵑花。”“——啼紅了杜鵑,”之琬道:“小姐,這是酴醿架。”白荷衣唱道:“酴醿外菸絲醉軟。”之琬念道:“是花都開了,那牡丹還早。”白荷衣唱:“春香啊,牡丹雖好,他春歸怎佔的先。”之琬道:“成對的鶯燕呵。”兩人合唱道:“閒凝眄,生生燕語明如剪,嚦嚦鶯歌溜的圓。”之琬唸白:“這園子委是觀之不足也。”白荷衣唱:“觀之不足由他繾,便賞遍十二亭臺也枉然。”
俏語嬌音,隨著老胡的琴聲慢慢收梢。兩人載歌載舞,盡情演了一折《遊園》,唱完相視一笑。
老胡收了琴,讚道:“好,兩位老闆這一折《遊園》真是好,沒得說,今晚一定唱個滿堂彩。不用再排了,就這樣唱,秋小姐,你今晚過後,就成紅角了。”
喚茶先頭還聽得入迷,這時又不樂意了,哼道:“兩位老闆?哪裡來的兩位老闆?她算哪門子的老闆?”
白荷衣剛要出聲喝止,就見琴湘田拄著一根杞木柺杖,呵呵笑著走來,道:“毛丫頭的話倒提醒了我,菀兒今晚首次亮相,是該取個藝名。看叫個什麼好呢?師哥叫荷衣,師妹也該有個‘荷’字。”
四人見他來了,一起行禮,之琬扶他坐了,道:“那就請師父賜個字。”
琴湘田點頭道:“嗯,就叫荷心吧。你是‘問蓮根有絲多少,蓮心知為誰苦’,荷衣是‘紅衣半落,狼藉臥風雨’,用同一闕詞裡的字,我也可以號稱我這個班叫‘荷香班’,我就是荷香班主。”
之琬掩嘴笑道:“我以為要叫‘摸魚班’,那是師父就成了摸魚班主,人家聽了還以為是一家打漁的。”說得其他幾個人都笑。
喚茶不懂,睜大眼睛問道:“為什麼叫摸魚班?”
之琬解釋道:“師父剛才用的都是元好問的一首詞,詞牌名是‘摸魚兒’,我就跟師父開了個玩笑。”
喚茶哦了一聲,復又別轉臉去道:“哼,別人都不說,就你說,是想顯得你學問大嗎?‘荷心,荷心’,你是何居心?”
之琬不理她,向琴湘田道:“謝師父賜字,那一會兒戲院來問掛牌的名字,就告訴他們是夏荷心吧。”
喚茶又聽不懂了,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是‘夏荷心’?是荷花開在夏天,才這麼取名的嗎?”
之琬淡淡地道:“我夫家姓夏,你不記得了嗎?”
喚茶聽了一呆,倒訕訕地不好意思起來。人家明說了有夫家,自己再牽絲扳藤纏夾不清,就是笨了。
琴湘田道:“我來是叫你上樓去,你師母在倒騰箱子,說要把壓箱底的寶貝給你做行頭,你去揀兩件晚上穿,就不用另做了。”
之琬扶琴湘田起身,道:“那師父我們一起去看吧,看看師父藏了些什麼好東西,不拿出來給徒弟,難道是要給老鼠,讓它們唱一出‘老鼠嫁女’討你老人家歡心?”
說得琴湘田歡喜不盡,笑著和之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