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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有人叫過我阿音,有人叫過我十七,當然大多數人稱的是姑姑,卻從未有人,叫過我素素。

碰巧小糯米糰子撒手揉自個兒的眼睛,我趕緊後退一步,含笑抬頭:“仙友眼神不好,怕是認錯人了。”

這話說完,他沒什麼反應,我卻大吃一驚。離離原上草,春眠不覺曉,小糯米糰子他阿爹的這張臉,倒是……倒是像極了我的授業恩師,墨淵。

我恍了恍神,不,這個人長得極像墨淵,但畢竟不是墨淵。他比墨淵看上去要年輕些。

七萬年前鬼族之亂,天河洶湧,赤焰焚空,墨淵將鬼君擎蒼鎖在若水之濱東皇鍾裡,自己修為散盡,魂飛魄散。我拼死保下他的身軀,帶回青丘,放在炎華洞內,每月一碗生血養著。至今,他應仍是躺在炎華洞中。

墨淵是父神的嫡長子,世間掌樂司戰的上神,其實,我從不相信有一天他竟會死去,便是如今,偶有午夜夢迴,仍覺不信。每月一碗心頭血將他養著,也是總覺得他有一天會再醒來,再似笑非笑地喚我一聲小十七。一天一天,竟就這麼等了七萬年,實在是段綿長歲月。

神思正縹緲著回想這段傷感的往事,卻沒注意面前糯米糰子的爹忽然抬手。廣袖掠過眼前時我反射性地緊閉雙目,他已不客氣挑下我縛眼的白綾,冰涼手指撫過我額間,一頓。

糯米糰子在一旁抖著嗓子喊啊啊啊登徒子登徒子。

登徒子,是個好詞。

許多年來,我為人一直和氣又和順,連那年紅狐狸鳳九煮佛跳牆把我洞前的靈芝草拔得個精光,我也未與她計較。這會兒,額頭的青筋卻跳得頗歡快。

“放肆”二字脫口而出。多年不曾使出這兩個字,久闊重溫,已微有生疏。到底多少年,沒人敢在我腦袋上動土了?

糯米糰子約莫被我震住,牽著我的裙角怯怯道:“孃親……孃親是生氣了嗎?”

他爹良久不見動靜。

拿捏氣派,最要緊是六個字:敵不動,我不動。不過,要將氣派拿得夠足捏得夠沉,則重在後頭的十個字:敵若先動,我自巋然不動。

雖則幾萬年未出青丘,端起架子來,所幸我並未手生。

糯米糰子抬眼看看他爹,又看看我,默不作聲地朝我貼了貼,似張鍋貼整個貼在我腿上。

糯米糰子爹沉默良久,抬手將白綾重新為我縛上,退回去兩步方淡淡道:“是了,是我認錯人,她不比你氣勢迫人,也不比你容色傾城。方才,冒犯了。”

隔了這半近不近的距離,我才看清,糰子爹玄色錦袍的襟口衣袖處,繡的均是同色的龍紋。

神仙們的禮制我約略還記得些許,印象中九重天最是禮制森嚴,除了天君一家子,上窮碧落下黃泉,沒哪個神仙逍遙得不耐煩了敢在衣袍上繡龍紋。這麼說來,此君來頭倒頗大。再看看他手上牽的糯米糰子,我一瞬通悟,這玄色錦袍的青年,說不得正是天君那得意的孫子夜華君。

我的氣,頓時就消了一半。

夜華君,我當然曉得,他是我阿爹的乘龍快婿,年紀輕輕,就許給我做了夫君。

撇了天族同青丘的恩怨,單就夜華與我二人獨看,這樣瓊枝玉樹般僅五萬歲的青年,因緣際會卻要同一個十四萬歲高齡的老太婆成親,少不得是件令人扼腕之事。我們青丘其實很對不住人家。

因這層關係,我一直對他深感歉意。以至目前這當口,雖是我被冒犯了,但想到他是夜華君,竟硬生生生出一種其實是我冒犯了他的錯覺。另一半的氣也瞬間吞進肚子,只擔心姿態還不夠和藹,臉上的笑還不夠親切,回他方才的那句解釋:“說什麼冒犯不冒犯,仙友倒是客套得緊。”

他看我一眼,目光冷淡深沉。

我往旁邊一讓,讓出路來。小糯米糰子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