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宿見她又變回了山谷裡的姚珍珠,兩個人之間新生的隔閡一瞬打散,似乎一切又回到最好的時候。他心裡一鬆,臉上便也有了笑意。
「慢點吃,別噎著。」
姚珍珠一口咬大半牛肉鬆餅,餅的外皮很酥,很脆,裹滿了芝麻,又有一點點焦香,而內裡卻是軟的。
吳魚羊親手炒制的牛肉鬆松鬆軟軟,並不乾燥,反而鮮嫩又濕潤,調味里加了一點辣、一點麻,還有一點微不足道的甜。
就是這點甜,勾起了她舌尖的所有感動。
姚珍珠眯了眯眼睛,兩三口就吃下一個,這才嘆著氣說:「真好吃,吳大廚果然名不虛傳。」
吃完牛肉鬆餅,姚珍珠立即恢復精神。
她又吃了一碗茶,空落落的胃才有了暖意。
「殿下,太子妃娘娘和昭儀娘娘的訴求是不同的。」
李宿頗有耐心,一直等姚珍珠吃飽喝足,等她緩過神來,才道:「太子妃會喚你過去,孤大抵知道所為何事,聽聽便罷了,不用當真。」
姚珍珠問:「殿下知道?」
李宿垂下眼眸:「東宮一貫喜歡收買人心,這些年在宮中皆如此行事,許多位份低又無兒無女的嬪妃,現在大抵都站在東宮一邊。」
也正因此,皇帝重病送往行宮這麼大的事,只有幾個主位娘娘不滿。而朝堂之上,因有幾位閣老壓制,暫時沒出大事,百姓也不知到底如何,朝野上下還算平穩。
這種平穩,卻並不讓人鬆懈。
「太子妃娘娘規勸人,十年如一日,從不改變,」李宿淡淡道,「先說她自己是軍戶女,卻因對太子忠心耿耿,獨得太子寵愛,最終成了人人艷羨的太子妃娘娘。」
「說來說去,還不是暗示別人太子是重情重義之人,只要忠心於他,便會飛黃騰達,富貴錦繡。」
姚珍珠道:「殿下厲害。」
李宿抿了口茶:「並非孤厲害,只是東宮自來皆如此,這麼多年早就看厭。」
所以,太子妃招姚珍珠過去時,李宿即便知道也未叫人攔。
皇宮內院,太子妃不會真對珍珠如何,不過是用這些小手段哄騙罷了。
姚珍珠便道:「臣妾聽太子妃娘娘的意思,是想讓臣妾勸說殿下,讓殿下去同貴妃娘娘說合,讓蘇家支援太子……」
姚珍珠有些不太確定,也不太敢說。
李宿掃了一眼守在門口的賀天來,道:「是讓蘇家支援太子繼位。」
「因我在此事出力,可以讓父子之間的關係更親密一些,也讓我在父王繼位之後,可以坐穩太子之位,是不是?」
姚珍珠小聲說:「意思是這個意思,但娘娘沒明說。」
跟太子妃說話不如同莊昭儀聊天來的痛快,太子妃總是含含糊糊,一句話要引出八百個深意,要旁人自己去反覆猜測。
李宿道:「他們是不是覺得我是傻子?」
這話不能回答,姚珍珠沒吭聲。
李宿把茶盞放回桌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從小到大,孤同太子關係便極為冷淡,從無父子親緣,無論孤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像三弟、四弟那般被父王看重。」
「一旦孤目光短淺,鼠目寸光,」李宿道,「當真為了太子位、為了看不見摸不著的親情,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寶座去爭搶,那孤也活不到現在。」
此刻書房內只他們兩人,除了賀天來,宮人都沒跟進來。
姚珍珠說話自是比以前要大膽,但她沒想到,李宿說話全無顧忌。
不知道為何,看著李宿寡淡的神情,姚珍珠心裡不由有些慌亂。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慌亂,也不知道在慌亂什麼,總之就是心緒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