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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刀與長劍相撞,帶起一路火星,冷汗沿著下巴淌下,苻離咬牙硬挺,清冷的眸中一派視死如歸的決然。他褪去往日的矜貴,只剩下原始的熱血和殺戮,為國,為家,亦是為情,狠得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十七歲少年。

火光中,那虯須漢子齜牙咧嘴,咕嚕了一句異族話,接著,身邊的另一個韃靼人看準時機朝苻離後背砍去!苻離本能要躲,卻被虯須漢子牽制住,一時脫身不得。眼看著那森白的刀刃即將劈開他的皮肉,苻離心中一沉。

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死了,姜顏會被欺負。

很奇怪,他與姜顏鬥了這麼久,本是水火不容,卻沒想到生死攸關的時候他腦中最後想的,仍然是她。

想像中的劇痛並未來臨。

他睜眼,一箭擦著他的頸側飛來,射穿了身後偷襲的那韃靼人的肩部,雖不是致命傷,但足以讓苻離反應過來,一腿橫掃將虯須漢子擱倒在地,又挽了個劍花回身一刺,連殺兩人後再一劍將怒吼著起來的虯須漢子釘死在血跡斑駁的地上。

又數箭飛來,大部分都被風吹得偏離了方向,看得出射箭之人技藝並不十分精湛,但足以牽制敵人,給苻離爭取反擊的時間。

解決了最後一個敵人,苻離喘息著,摸了一把臉上飛濺的熱血,於獵獵狂風中回首望去,只見夜色深沉,烏雲蔽月,幾丈開外的少女手持著不知從何處撿來的弓箭,仍保持彎弓搭箭的姿勢,柔弱的身形繃緊如松,彷彿被深沉的夜鍍成一道玄黑的剪影。

但苻離知道她在發抖。

這個曾經被他恥笑過箭術的縣官之女,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仍然選擇拿起弓箭戰鬥,保護了自己,也保護了他。

彷彿在這個時候苻離才恍然發現,姜顏除了出身不那麼顯赫,除了性子天真直率,她的身上找不到一處令人置喙的短處。自始至終,都是他那點可憐的傲慢在作祟。

來不及品味死裡逃生的欣喜,苻離提著豁了口的殘劍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姜顏這才長鬆一口氣,將空了的箭筒和弓箭丟在地上,雖強裝鎮定,但顫抖的聲線依舊出賣了她此時的後怕:&ldo;風很大,我的手抖得厲害,一直擔心失手射傷你。&rdo;

苻離心中一燙,說不出是種什麼感覺。他伸出一隻沾滿了黏膩鮮血的手掌,對姜顏說:&ldo;沒事了,我帶你回去。&rdo;

姜顏沒有動,只抬起一雙哀傷又無措的眼睛望著他,蒼白的唇顫了顫,說:&ldo;季平……身體冷了。&rdo;

苻離一怔,許久才反應過來她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握緊劍柄緩緩蹲身,將食指放在季平的頸側一探,而後久久僵住,如同失了靈魂的石雕。

季平死了。

這一念頭冒出,足以讓人渾身熱血涼透。過了許久苻離才收回手,五指緊握成拳,垂下眼蓋住眼底翻湧的風暴,喉結幾番吞嚥滾動,他艱難道:&ldo;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在韃靼人發現異常前離開。&rdo;說罷,他沉默著起身,將季平的屍身揹回了隧道里,長劍一揮斬斷橫樑,只見磚石簌簌落下,很快將那可憐的太學生掩埋其中。

姜顏跪在地上,將臉埋入手掌,咬著牙悄悄抹去滿臉的淚漬。

再抬眼時,她看到一身血漬的少年朝著坍塌的洞口拜了三拜。

接著,苻離轉身朝韃靼人遺留在戰場上的幾匹馬兒走去。茫茫夜色中劍光閃過,軍馬應聲而倒,只留下一匹最健壯的,被苻離制住馬嚼子輕手輕腳地牽了過來。

在這種時候,苻離仍保持著可怕的冷靜。姜顏知道,他殺掉多餘的戰馬是為了避免韃靼人發現異常後追殺上來……思慮清晰得不像是個錦衣玉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