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想到了什麼,姜顏腳步一頓,臨時決定不去典籍樓,而是改了方向朝守門的監丞處走去,打算討了令牌出門一趟。
而門口,苻離定定望著姜顏跳脫的背影遠去,正看得入神,便聽見身旁苻璟沙啞的少年音傳
來:&ldo;這便是未來的嫂嫂?&rdo;
苻離收回視線,冷聲道:&ldo;謹言慎行。&rdo;
&ldo;我瞧著不錯。&rdo;苻璟悄悄打量兄長的反應。
苻離面不改色,淡淡道:&ldo;性子乖張。&rdo;
&ldo;兄長當真不喜?&rdo;
&ldo;不喜。&rdo;
&ldo;噗。&rdo;苻璟輕笑了一聲,緩緩道,&ldo;既是如此,弟可李代桃僵替兄長娶了她。左右是一家人,也不算辜負了祖父當年訂下的婚約。&rdo;
&ldo;……&rdo;
不知是否看錯,苻離清冷的面色更冷了些,抬手屈指彈了彈苻璟光潔的腦門,硬聲道:&ldo;你敢試試。&rdo;
苻璟當即捂著彈紅的腦門痛呼,淚眼汪汪道:&ldo;弟知錯了,兄長饒命!&rdo;
苻離這才滿意了,漠然道:&ldo;學誰不好,偏要學魏驚鴻那廝。&rdo;
此時,正在榻上小憩的魏驚鴻&l;哈秋&r;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嘟囔了句&l;誰在罵我&r;,翻身繼續追隨周公而去。
家裡送來的吃食並不比國子監會饌堂做的好吃,清淡少鹽,又帶著幾分警戒意味,苻離每樣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蓋上食盒離去。
傍晚時分,夕陽欲頹,天邊潑著赤金濃紅的胭脂色,穠麗非常。苻離路過國子學館,透過微風捲動的竹簾望去,偶然望到自己的書案上擺著一份油紙包著的物件。
他不由停下腳步,定睛再望,夕陽灑在自己整潔的書案上,將那粗糙的油紙鍍成金紅色,更顯突兀。
什麼東西?
誰放那兒的?
一時疑惑萬千,苻離繞過迴廊走進空蕩無人的學館內,緩步行至最後一排自己的位置旁站定。他盯著那油紙包看了半晌,只見油紙包中刺出來的一根竹籤,空氣中氤氳著熟悉的酸甜清香。
不知為何,心中有了一絲莫名的悸動。
層層剝開油紙,苻離情不自禁瞪大眼睛,清冷的面容上難得浮現出錯愕的神情。掌中油紙包著的,是一串晶瑩剔透掛著糖漿的嫣紅山楂糖葫蘆,炒熟的芝麻點綴在上頭,是誘人的金黃色。
案几上留有一張對摺的紙條,開啟一看,是兩行灑脫的字跡:【此乃回禮。生辰快樂!】
字跡下面寥寥數筆畫了一隻狐狸。狐狸豎著尖尖的耳朵,冷著眼,唇線緊抿,下頜微抬,拖著大尾巴端正而坐,倨傲的模樣像極了某人。
薄薄的一張紙像是浸透了某種情愫,變得沉甸甸,熱乎乎。苻離下意識瞥了一眼鄰座的位置,只見案几上筆尖濕潤,用手一摸,硯臺裡還有未乾的墨跡,顯然是前不久才有人使用過。
糖葫蘆是回禮,亦是生辰賀禮。苻離何其聰明,他幾乎在那一瞬就猜出這份輕如鴻毛卻又重於泰山的禮物是誰人所贈。
心口抑制不住的發燙。
苻離逆著夕陽,嘴角微揚,露出一個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來。
他索性盤腿坐了下來,手中捻著糖葫蘆的竹籤轉動,晶瑩的糖衣在夕陽下折射出誘人的光澤,彷彿蘊著她張揚的笑顏。他的眼睛如冰雪初化,盪著深邃的眼波,還有那麼一絲難以言狀的不捨。
這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根他不用品嘗便知曉甜味的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