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不以為然地努努嘴。“馬爾溫不可靠。佩雷斯坦博士從不理會他。”
“萊安博士也這麼認為。”魯尼說。
里奧打個哈欠。“海中有水,太陽很熱,欄中寵物討厭看門狗。”
他給每個人都取了外號,佩特心想,但他無法否認,馬爾溫確實更像看門犬,不像學士。他彷彿隨時隨地都在嗅聞,做好咬人的準備。“魔法師”跟其他學士不同。人們說他同妓女及僱傭巫師為伍,用對方的母語與長毛的伊班人和黑如瀝青的盛夏群島人交談,還在碼頭邊水手的小神廟裡祭奉古怪的神祗。有人在下城中見過他,他會在貧民窟和黑妓院裡與戲子、歌手、傭兵,甚至乞丐廝混,還有人悄悄傳言,他赤手空拳殺過人。
馬爾溫在遙遠的東方待了八年,以繪製地圖,搜尋失落的書籍,拜訪男巫和縛影士,返回舊鎮之後,“酸醋”維林給他取了個綽號“魔法師馬爾溫”,令其極為惱火的是,這一綽號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了舊鎮。“裝神弄鬼的事留給僧侶和修士去,你要把腦筋用在學習世界的真理上。”萊安博士曾勸告佩特,但萊安渾身上下從戒指、手杖到面具都是黃金,而且他的學士頸鍊裡沒有瓦雷利亞鋼鏈條。
阿曼順著鼻子俯視“懶人”里奧—他的鼻子又長又窄又尖,尤其適合這一表情。“馬爾溫師傅相信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他聲稱,“他跟莫蘭德一樣,沒有龍的證據,只有水手的故事。”
“你錯了,”里奧說,“有一支玻璃蠟燭在‘魔法師’的房間裡燃起來了。”
燈火通明的露臺突然一片寂靜。阿曼嘆口氣,搖搖頭。莫蘭德開懷大笑。“斯芬克斯”用黑色的大眼睛注視著里奧。魯尼顯得茫然若失。
佩特知道玻璃蠟燭,不過從沒見過它們燃燒。玻璃蠟燭是學城公開的秘密,相傳是千年之前,當末日浩劫尚未降臨時,從瓦雷利亞帶來舊鎮的,共有四支,一綠三黑,全都長而扭曲。
“什麼是玻璃蠟燭?”魯尼問。
助理學士阿曼清清嗓子。“每位助理學士立誓成為學士的前一晚,都必須在地窖中守夜,並且不能攜帶任何光亮,沒有火炬,沒有油燈,沒有香燭……只有一支黑曜石蠟燭。他必須在黑暗之中度過一夜,除非能點亮那支蠟燭。有些笨蛋會真的去嘗試,修行所謂‘高階神秘術’的傢伙們更是迫不及待。結果只是割破手指—蠟燭的邊緣跟剃刀一樣鋒利—血淋淋的,在失敗的鬱悶中等待黎明。聰明人會直接睡覺,或整晚祈禱,但每年總有幾個人不甘心。”
“對。”佩特聽過同樣的故事,“不過不發光的蠟燭究竟有什麼用呢?”
“這是個教訓,”阿曼說,“是我們戴上學士頸鍊前的最後一課。玻璃蠟燭代表真理和學識,珍貴、美麗而又脆弱。蠟燭的形狀提醒我們,無論在何處服務,學士都必須放射光明,驅散愚昧;蠟燭鋒利的邊緣告誡我們,知識也有危險的一面,博學之士亦會因智慧而自負,身為學士,定要始終保持謙卑;最後,玻璃蠟燭還讓我們謹記,在立誓之前,在戴上項鍊之前,在供職之前,於黑暗中度過的漫漫長夜,謹記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點燃那支蠟燭……一個人縱然滿腹學識,卻也並非無所不能。”
“懶人”里奧放聲大笑,“你是說你辦不到吧。我可是親眼看見那支蠟燭燃燒的。”
“你確實見過燃燒的蠟燭,我不懷疑,”阿曼莊嚴地說,“大概是黑蠟蠟燭吧。”
“我看到什麼自己很清楚。那支蠟燭發出的光線古怪又明亮,比蜂蠟或牛油蠟燭明亮得多。它投射出奇特的影子,而且從不閃爍,即使有風從敞開的門外吹進來。”
阿曼抱起雙臂,“得了吧,黑曜石是不能燃燒的。”
“龍晶,”佩特說,“老百姓稱之為龍晶。”不知何故,這一點似乎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