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清淨慣了的,我不願意往你們那是非場中去。你們必定說是我的生日,要叫我去受些眾人的頭,你莫如把我從前注的給我好好的叫人寫出來刻了,比叫我無故受眾人的頭還強百倍呢!倘或明日後日這兩天一家子要來,你就在家裡好好的款待他們就是了。也不必給我送什麼東西來。連你後日也不必來。你要心中不安,你今日就給我磕了頭去。倘或後日你又跟許多人來鬧我,我必和你不依。’如此說了,今日我是再不敢去的了。且叫賴升來,吩咐他預備兩日的筵席。”
尤氏因叫了陳蓉來:“吩咐賴升照例預備兩日的筵席,要豐豐富富的。你再親自到西府裡請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你璉二嬸子來逛逛。你父親今日又聽見一個好大夫,已經打發人請去了,想明日必來。你可將他這些日子的病症細細的告訴他。”陳蓉一一答應著出去了。正遇著剛才到馮紫英家去請那先生的小子回來了,因回道:“奴才方才到了馮大爺家,拿了老爺名帖請那先生去,那先生說是:‘方才這裡大爺也和我說了,但只今日拜了一天的客,才回到家,此時精神實在不能支援,就是去到府上也不能看脈,須得調息一夜,明日務必到府。’他又說:‘醫學淺薄,本不敢當此重薦,因馮大爺和府上既已如此說了,又不得不去,你先替我回明大人就是了。大人的名帖著實不敢當。’還叫奴才拿回來了。哥兒替奴才回一聲兒罷。”陳蓉復轉身進去,回了陳珍尤氏的話,方出來叫了賴升,吩咐預備兩日的筵席的話。賴升答應,自去照例料理,不在話下。
且說次日午間,門上人回道:“請的那張先生來了。”陳珍遂延入大廳坐下。茶畢,方開言道:“昨日承馮大爺示知老先生人品學問,又兼深通醫學,小弟不勝欽敬。”張先生道:“晚生粗鄙下士,知識淺陋。昨因馮大爺示知,大人家第謙恭下士,又承呼喚,不敢違命。但毫無實學,倍增汗顏。”陳珍道:“先生不必過謙,就請先生進去看看兒婦,仰仗高明,以釋下懷。”於是陳蓉同了進去,到了內室,見了秦氏,向陳蓉說道:“這就是尊夫人了?”陳蓉道:“正是。請先生坐下,讓我把賤內的病症說一說再看脈如何?”那先生道:“依小弟意下,竟先看脈,再請教病源為是。我初造尊府,本也不知道什麼,但我們馮大爺務必叫小弟過來看看,小弟所以不得不來。如今看了脈息,看小弟說得是不是,再將這些日子的病勢講一講,大家斟酌一個方兒。可用不可用,那時大爺再定奪就是了。”陳蓉道:“先生實在高明,如今恨相見之晚。就請先生看一看脈息可治不可治,得以使家父母放心。”於是家下媳婦們,捧過大迎枕來,一面給秦氏靠著,一面拉著袖口,露出手腕來。這先生方伸手按在右手脈上,調息了至數,凝神細診了半刻工夫。換過左手,亦復如是。診畢了,說道:“我們外邊坐罷。”
陳蓉於是同先生到外邊屋裡炕上坐了。一個婆子端了茶來,陳蓉道:“先生請茶。”茶畢,問道:“先生看這脈息還治得治不得?”先生說:“看得尊夫人脈息,左寸沉數,左關沉伏,右寸細而無力,右關虛而無神。其左寸沉數者,乃心氣虛而生火;左關沉伏者,乃肝家氣滯血虧。右寸細而無力者,乃肺經氣分太虛;右關虛而無神者,乃脾土被肝木剋制。心氣虛而生火者,應現今經期不調,夜間不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