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呆了半晌,不由自主都垂下頭,瞧了瞧自己坐著的棺材。
棺材是用上好的楠木做的,做得很考究,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漏水。
但棺材畢竟是棺材,不是船。
風雨一來,這六口棺材只怕就要被大浪打成碎片。
胡鐵花忽然笑了笑,說道:“我們這裡有個智多星,無論遇著什麼事,他都有法子對付的,大家又何必著急?”’
他顯然想別人都會跟著他笑一笑,但誰都沒有笑。
此時此刻,就算他說的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也沒有人笑得出來,何況這句話實在一點也不好笑。
因為大家都知道楚留香畢竟不是神仙,對付敵人,他也許能百戰百勝,但若要對付天,他也一樣沒法子。
“人力定可勝天”,這句話只不過是坐在書房裡,窗子關得嚴嚴的,火爐裡生著火,喝著熱茶的人說出來的。
若要他坐在大海中的一口棺材裡,面對著無邊巨浪,漫天風雨,他就絕對不會說這句話了。
太陽不知何時已被海洋吞沒,天色更暗。
只有楚留香的一雙眼睛,彷彿還在閃著光。
胡鐵花忍不住,又道:“你是不是已想出了什麼主意?”
楚留香緩緩道:“現在我只有一個主意。”
胡鐵花喜道:“快,快說出來讓大家聽聽,是什麼主意?”
楚留香道:“等著。”
胡鐵花怔了怔,叫了起來道:“等著!這就是你的主意?”
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道:“我只有這主意。”
英萬里長嘆道:“不錯,只有等著,到了現在,還有誰能想得出第二個主意?”
胡鐵花大聲道:“等什麼?等死嗎?”
楚留香和英萬里都閉上了嘴,居然預設了。
胡鐵花怔了半晌,忽然睡了下去,喃喃道:“既然是在等死,至少也該舒舒服服的等,你們為何還不躺下來……至少等死的滋味,並不是人人都能嘗得到的。”
無論是站著,是坐著,還是躺著,等死的滋味都不好受。
但大家也只有等著,因為誰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楚留香這一生中,也不知遇到過多少可怕的對手,但無論遇到什麼人,無論遇到什麼事,他的勇氣都始終未曾喪失過。
他從來也沒有覺得絕望。
遇著的敵人越可怕,他的勇氣就越大,腦筋也就動得越快,他認為無論任何事,都有解決的法子。
只有這一次,他腦中竟似變成了一片空白。
風已漸漸大了,浪頭也漸高。
棺材在海面上跳躍著,大家除了緊緊的抓住它之外,什麼事也不能做。
他們只要一鬆手,整個人只怕就會被拋入海中。
但那樣子也許反而痛快些——“死”的本身並不痛苦,痛苦的只是臨死前那一段等待的時候。
一個人若是還能掙扎,還能奮鬥,還能抵抗,無論遇著什麼事都不可怕,但若只能坐在那裡等著,那就太可怕了。
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看得出一個人的勇氣。
楚留香臉色雖已發白,但神色還是很鎮定,幾乎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胡鐵花居然真的一直睡在那裡,而且像是已經睡著了。
英萬里低垂著頭,金靈芝咬著嘴唇,張三嘴裡唸唸有詞,彷彿在自言自語,又彷彿在低低唱著一首漁歌。
只有白獵,始終挺著胸,坐在那裡,瞪大了眼睛瞧著金靈芝,滿頭大汗雨點般往下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獵突然站了起來,盯著金靈芝,道:“金姑娘,我要先走一步了,我……我……”
這句話尚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