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那模樣似乎能把心肺都吐出來,咳嗽後彷彿窒息的魚般劇烈喘息著,絕望的顏色漸漸在他眸子中瀰漫開,只覺得意識越發模糊了,眼前似乎有模糊的身影浮現,回首衝他笑得眉眼彎彎,滿足到無可救藥。
那笑不是如今暖不到眼底的模樣,緣濟知道那是飲下忘情水後引發的幻覺,意識卻越發的倦,他竟覺得就這樣睡去也挺好……
可他不能,緣濟還模糊知道如果他睡去就再也不認識她了,他知道……
“蓮兒,你說……你愛我麼?”
蓮夙怔了怔,沉默。
眼前不自覺的浮現出他衝出寒冢循著她的氣息尋到地牢,入目的畫面。
她躺在地上,像個血葫蘆,完全看不出人樣兒……那一刻緣濟只覺得心好疼好疼。
緣濟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強撐起眼簾不至於闔上,又問了一次:“你……愛過我麼?”
八百年前佛宗內六丈光牢外,鮮血染就的紅色身影一點一點向他爬來,眼眸血紅的似地獄爬出的惡鬼,卻在視線觸及他的剎那漸漸清明。
瘡痍大地橫屍遍野,她自鮮血間抬起被泥土斑駁了的臉,聲音低若蚊吟:“小和尚……”
視線所及,斷塵劍從天而降……
還是沒有回答,緣濟還是執拗的問著,聲音卻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到最後只剩下顫巍巍的唇語,直到這一刻蓮夙終於開口,答的那樣乾脆:“不愛。”
這一刻緣濟已無法答話,卻清晰的聽到了這兩字,聞言終於放棄所有的抵抗,任倦意將自己淹沒。
你不愛我,真好。
不愛,就不會傷心了。
“小和尚,你生的真好看。”
“如果佛都如你這般好看,我也願生生世世追隨。”
千年前無意相識,千年後的今日一個正將回憶銘記,以便在將來的不久盡數忘卻。而另一個則眼睜睜的看他忘記。
時間仿若上古兇獸饕餮般,而他的記憶正一寸一寸被其所蠶食,良久良久得沉默後緣濟終於開口,她極力壓制著,聲音裡還是帶了哭腔。
她說:“騙你的。”
原諒我的任性,最後與你說的話還是欺騙,可寧可是欺騙,我也再不能說愛你。
歷盡千帆,我無法在滿身殘破後還能心安理得的撲進你的懷抱,就像一張噬人的嘴沒有資格說出我愛你。
夜色深了,蓮夙的視線飄向遠方,暗自思索還能看到多少個黎明。
手覆上他好看的面孔,細細描模著他的五官。
至少,是最後和他一起看的。
突然覺得夜很冷,她裹緊了衣物,離約定時間還遠,蓮夙索性席地而坐,溫一壺茶,遙看夜色寒涼。
天際開始泛起魚肚白,蓮夙還舉著茶碗,裡面的茶湯早已冷卻,她動了動,碗中平靜的水面一片漣漪。
“你是誰?”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蓮夙低下頭,暗自感嘆又計算錯了時間,緣濟已經醒了。
她靜靜望著他熟悉的容顏發呆,聽他以陌生的口吻詢問:“你是誰?”
蓮夙默了默:“陌生人。”
“罪過,罪過,還請女施主放手,男女授授不親。”
蓮夙怔了怔,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緊緊拽著他,觸電般迅速收回手,埋頭茶碗來掩飾尷尬。
他……不認識我了。一瞬間複雜的感覺湧上心頭,即喜於他忘記了,又因此悵然。
緣濟似乎還想問什麼,蓮夙已趁他轉身的瞬間欺身上前,一掌擊在他的脖頸上,接住他倒下的身軀。
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可還是不想看他對她陌生。
“砰砰砰!”門突然響了,把沉思中的蓮夙嚇了一跳,她穩住心緒:“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