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她還能想起謝三郎靠過來,氣息擦過她的耳尖,略熱、微癢,又帶來些奇異的悸動。
可他說出的話總讓羅紈之懷疑是自己聽錯了、理解錯了。
同時逃避的心理使她不願細究更不願回想。
直到這張琴重新出現在眼前,帶來了郎君的警告不言而喻。
他不是可以被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存在。
建康之行,羅紈之前途渺茫。
但無論她如何憂慮,羅家按計劃出發,前往建康。
那將會是一次漫長的旅途,羅紈之必須打起精神。
然羅家主求神拜佛算來的好日子並未給他們帶來好運。
在離開戈陽往東行三日,車隊就遇到了一次胡騎的劫掠,拉開了這趟危機四伏旅途的序幕。
胡騎的先鋒從兩邊的林子衝出,把隊伍斷成了好幾截,侍衛、奴僕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女眷們紛紛尖叫逃竄。
眼看就要被敵人當做肥羊宰了,一列路過的遊俠及時施以援手,手起刀落、拋灑鮮血,很快就以高超的刀法把為數不多的胡騎殺了個精光。
腥臭的濃血灑了一地,伴隨著一些殘屍斷肢令人作嘔。
羅家主手腳哆嗦跨過血汙去道謝,說盡好話才把這群本領高強的遊俠們留下,跟他們一道上路。
羅紈之安慰了月娘、映柳幾句,就戴上幕籬下車到周圍看了看情況。
她有個習慣,越在陌生的地方越不喜歡稀裡糊塗的,搞清楚眼下的狀況好讓她考慮往後的路程裡要怎樣才能保護好自己、月娘還有映柳一路平安。
雖然羅家主眼下還看重她,不過羅紈之卻不敢指望他。
這次胡騎突襲,因為遊俠來得及時,車隊損失並不大。
就幾人磕了腿,碰了頭,也不是什麼大傷,唯獨皇甫倓得傷重一些。
他的牛車受驚翻車,滾出來後手臂就被胡刀砍了下,深可見骨,若非恰好有一名褚姓遊俠客擲刀正中那行兇胡兵的後背心,只怕下一瞬他的腦袋就要被削了下來。
羅紈之看見羅唯珊正在他身邊殷勤照料,腳一抬就走開了。
出發前她收到了齊嫻的書信,信中告知她皇甫倓的不辭而別令她茶飯不思,很是擔心。
這不巧了嗎?
人主動投了羅家的隊,想要羅家一起綁上他的賊船,何其可惡。
羅紈之及時回了一封信,把皇甫倓的身份、去向一五一十告訴齊嫻,並另外塞了一封信讓她轉給齊赫。
齊赫是個好哥哥,應該會勸住齊嫻。
皇甫倓不會是好郎婿,最好就不要再有來往。
羅紈之去看了那些遊俠,打聽一圈,得知他們剛護送一位名士去荊州,回來的途中恰好遇上他們,這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說得有鼻子有眼,毫無破綻。
倘若與這些仗義的遊俠一路,他們的安全能得到更大的保障,羅紈之也是贊同
的。
“胡騎是衝著我來的。”一道聲音被風遞來。
羅紈之回頭,皇甫倓頂著一張青白似鬼的臉站在她身後,顯目的眉眼就像是濃墨在煞白的紙上畫出了兩團墨跡,對比驚人,林間的風將他的袖口吹得飛揚,他形銷骨立的身子居然還能屹立不倒。
羅紈之略一抿唇,沒吭聲。
但皇甫倓好似已經看穿她的心思,笑了起來,露出兩排白牙,陰惻惻道:“我命好,死不了。”
“他們為何要追殺你?”羅紈之對他提不起半分好感,但是他特意過來明顯是想和人分享一些秘密。
果不其然,皇甫倓長嘆了聲,揚起唇角:“我啊,刺殺了我母親的情夫,那人位高權重,我便只有跑到建康才能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