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實在有點不合制度,是嚴重的自由主義作風散漫問題,但誰能管到一個宰輔大學士的行為?制度從來不是約束上位者的。
其實這個問題沒少被人議論,可棉花閣老就是這麼瀟灑,就是這麼一生不羈愛自由。
從左順門離開時,劉吉劉閣老的眼角餘光注意到有兩個值門太監對自己指指點點了幾下,想必又是議論自己翹班罷。
“夏蟲不可以語冰的蠢貨,這就是老夫能當大學士,而你們只能當最低賤守門太監的原因。”劉棉花面上暖如春風,心裡卻罵了幾句。
越是年老的猛獸越是多疑敏感,護地盤的心裡越重,比如某位比他年紀大十歲的內閣首輔。。。。。。
若他劉棉花表現太積極。那和某次輔這個二貨有什麼兩樣?說二貨真是二貨,某次輔就差把“我等著當首輔”幾個字刻在臉上了。真是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
內閣辦公地點位於宮中,出了左順門。又向南過午門、端門、承天門、才算出宮,然後拐彎折向西出長安右門才算出皇城。
走在宮中甬道上,劉棉花想入非非,很認真的思考一個重大問題。
他這樣回家實際上是繞了一個大彎路的,其實也不是沒有近道。完全可以不用向南走端門、午門、承天門這條路,直接向西從西華門出宮,至少可以省去三分之一路程。
是不是應該找個槍手為自己代言,叫他上疏替宰輔大學士奏請一點宮中行動的特權,讓天子允許宰輔大學士從西華門出入宮禁?
如果事成了。不但自己方便,也算是澤被後人了罷,劉棉花為自己的情懷暗暗感慨一番。
不知不覺走到了長安右門外,劉府家奴早已候著了,連忙上前迎接並恭請老爺上轎子。
劉閣老施施然走到轎前,正抬了腿要上,忽然附近響起一通急促的鼓聲。
這裡哪來的鼓聲?劉閣老心裡閃過一絲疑惑,很快又記起,登聞鼓也是設在長安右門外的。
劉吉下意識的順著鼓聲望去。卻見在路對面登聞鼓那裡,有個青年士子被幾名看守登聞鼓的錦衣衛官校圍住,正在說著什麼。
上次有人到登聞鼓這裡告御狀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去年還是前年?劉棉花忍不住好奇,對一名隨從道:“去問問看。那人有何冤情?”
不多時,被派去問話的隨從回到這邊,稟報道:“小人去問明白了。那個讀書相公乃是淳安縣進京趕考的舉子,前些日子被東城兵馬司曹指揮囚禁了一日。因這曹指揮與次輔家二公子關係緊密,生怕無衙門敢受理。所以要告御狀。
他還說,本意是想專心準備會試,不願多事,但對次輔行徑實在看不過眼,所以要站出來揭露真相,伸張正義。”
別人聽到這個回報,不知道會重點關注哪幾個詞,但劉吉聽到後,腦子中盤旋的卻是“淳安縣”三個字。
淳安縣人方應物是他的重點女婿人選,投入的關注力度當然很大,所以對淳安縣幾個字也很敏感。
劉棉花雖然不很清楚內情,但憑著直覺也能感到,這個告御狀的淳安縣舉子只怕沒那麼簡單,他是方應物同鄉這會是巧合麼?
方應物是什麼樣的人,行事是什麼樣的作風,別人或許會被表象矇蔽,但他劉棉花難道還不清楚?
他想幹什麼?劉棉花進入了轎子中,卻忘了下令起轎,就這樣安靜的坐在那裡思索。
別人或許看得清下面一步兩步,但劉棉花彷彿已經慢慢的推演出了下面四步五步,以及最後可能是個什麼結果。
想清楚後,劉閣老不由得坐在轎中長嘆一聲:“恨不生子若此!”
卻說這劉吉原本還想看看方應物的運道如何,試金石就是今科春闈。不是劉棉花太迷信,而是要力求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