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芸看著她的作品,作個公平的評估。
同學中天才橫溢者大不乏人,她的成績一向只是平平,人家思潮一意念如萬馬奔騰,她只能謹守崗位。
若真的要捧,也不是不可以的,不過不失,文雅愉快是她的畫風,但,她不是天才。
知芸又站在鏡前打量:外型倒是藝術家的外型,瘦削,但該長肉的地方並不輸蝕,秀氣的五官,最好看的是眼睛,圓而且亮,面板白皙光潔,無斑無駁。
又懂得穿衣服,一襲普通的裙子,一條粗布褲,都襯得飄逸美觀。
馮氏,會不會看上了這副皮相?
像他那種年紀,至少應該結婚十年以上了。
打聽一下,立刻可以知道。
但知芸一直沒有問。
他們一行數人飛到紐約,一切有專人安排好,知芸像位明星似微笑點頭接受訪問,漂亮面孔不論國籍,多少佔些一便宜,報上照片登得很大。
畫展開幕第二日,知芸從外頭回酒店套房,推開門,看到馮季渝站在窗前。
知芸放下購物紙袋,悄悄走到他身邊,他轉過頭來。
知芸說:「你都沒通知我們去接。」
馮季渝答:「我是臨時決定的。」
知芸脫下外套,露出裡面毛衣,領口別著那隻胸針。
「畫展很成功。」。
知芸笑得很暢快,「都這麼說。」
「以後身份不一樣了。」
「會嗎?」知芸還有點懷疑。
「商業社會的律例,其實非常簡單。」他解釋。
知芸看看他。
過一會兒他問:「今晚,我們可以一起晚飯嗎?」
當然。
他們沒有出去,就在酒店裡,叫侍役把食物送上來。
知芸覺得有義務陪他聊天,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彷彿很想說話的樣子。
馮季渝喝著酒,過一會兒才說:「我舉行第一個畫展的時候,也是廿四歲。」
知芸著實嚇了一跳,「你也是畫家?!」
他微笑,「可以這麼說。」
「你從來沒提過。」
「差不多廿年前的事了,美術學生潦倒的居多。」
知芸知道她今夜有故事好聽了。
「我在倫敦畢業,混了三年,一點出息都沒有,淪落在蘇豪畫佈景板。」
知芸籲出一口氣。
「然後有一日,我的命運轉變了。」
知芸靜靜聆聽。
「我走到當鋪去抵押身邊最後一件值錢的東西,我父親的金錶。」
知芸的心一動,好熟悉的情節。
「在當鋪門口,我遇見了我的贊助人。」
「啊。」
「然後一步一步,我走到今天。」
知芸笑說:「今天,你也是我的贊助人。」
馮季渝想一想,「是的。」
知芸想知道更多,「後來呢?」
「後來,我結了婚。」
知芸笑,「讓我猜,你同贊助人的千金結婚。」
「不。」
「不?」
「我同我的贊助人結合。」
知芸訝異,「原來她是一位小姐!」
馮季渝沉默一會兒,「彼時她是一位寡婦,比我年長二十歲。」
知芸張大雙眼,她受了很大震盪。
她隱隱覺得不妥。
輪迴!
知芸想到輪迴。
她要用很大的努力才能按捺下忐忑的心。
馮季渝說下去:「她尚在生,就住在長島。」
知芸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