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夫人頗有感慨之色,默了默,復又扭頭對綠漣,“你接著說——”
“後來……後來一個老內監見他冬日露宿街頭差點要凍死,便把他帶回宮裡……再之後,他便一直在宮裡待著。因見喬公公一向本分守禮,兼讀過書有些見識,便被分到蒞王府上侍奉。原是跟著蒞王世子的,那年世子……不在了,便被遣往京都照料錚郡王了。”
因是言及兩家的傷心事,綠漣聲音也漸低不可聞,帶了些哽咽。
衛夫人看著綠漣拭淚,略微有些出神,“去吩咐廚房多做幾盞參芪五味飲送到前院去,跟喬公公說,是暖晴特意給他做的方子。”
半晌恍惚,衛夫人捧著茶抿了一口,端詳那冰石杯上的梅花紋樣,“你也在我跟前服侍這麼些年頭了,又頗通醫理,年前我有這溼熱之症,也是仰賴你和馮先生特意做了這冰石杯,我用著極好……”
她短促咳嗽幾聲,口裡一股腥甜氣,知道又咯了血,便胡亂拿著帕子揩了,接著說道:“你和翠漪打孃家時便跟著我,你素來機敏穩重,不比翠漪那傻丫頭,不知變通。自來我對你便更親厚些,這回等到老爺班師凱旋,我便親自找蒞王殿下提親,將你與馮斯道的親事定了。”
綠漣雙肩一陣顫抖,含淚跪倒在地,“夫人,婢子對不住您……”
話未說完,只聽外間一陣凌亂的腳步,冷風裹挾著簾子外的雪粒子撲進室內,衛夫人皺眉打了個寒噤,只見一名外院老管事急哄哄地跌進來,頭重重地磕在榻前的腳凳上,“夫……夫人不好了!宮裡來了人,喬公公被打傷了!”
冷風翻卷起繡繃邊上的白色綢面,上面是二少爺前幾日吟詩有感所作的畫:滿川飛雪,冰海凌風,著金甲的將軍提槊當胸英姿凜然,槊尖隱隱有殷紅血色,胯下五花馬汗氣氤氳,馬毛間有雪化作碎冰,金甲和冰晶在陽光下煜煜閃光,如天神臨陣,當者披靡。旁有已繡完的詩句,文氏天下一絕的筆法寫就,字字鏗鏘,削金碎玉——
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
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
匈奴草黃馬正肥,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
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面如割。
馬毛帶雪汗氣蒸,五花連錢旋作冰,幕中草檄硯水凝。
虜騎聞之應膽懾,料知短兵不敢接,車師西門佇獻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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