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知父親身死之後,源錚與承曄日夜纏著費鳴鶴、郭孝義乃至林世蕃這幾人,精研細摩突倫騎兵戰法和攻守習慣,擬定不同條件遭遇戰之下己方的克敵之法,只想有朝一日在戰陣上可以手刃仇敵——
他們畢竟只有十幾歲,任是涵養功夫再深,也難免會有被仇恨灼紅了眼睛,即刻便要一戰的時候。
“但是,眼下並非與突倫開戰的時機。只是因為東餘國給了超額的供奉,在突倫東餘兩國尚未交戰的情況下便要派軍支援顯然不可以,更何況——”
源錚嘆了口氣,抬眼望向文、林二人的時候,卻意外地在他們眼中看到激賞之色。瞬間他便明白,剛才對戰機的剖析和隱忍已經超出了兩位臣僚的預期,他們為自己能有如此英明冷靜的君上而欣悅不已。
“唉”,源錚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誰也無法想象,在這段時間,他和更加年少的承曄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將那些日夜伏在心裡咬齧的噬骨仇恨壓抑下來,並將之轉換成精研戰術的動力。
想到這些,原本已經溢滿胸腔的力氣一下子渙散下來,他的聲音也變得低沉喑啞,“對外我們缺少一個開戰理由,對內……如今大宸變亂剛穩,朝局甫定,除了林卿的部眾,其餘的軍隊戰力只在初建階段,而且……”
源錚又嘆了口氣,“兩位卿家比朕更清楚,如今國朝的財力已經到了疲弱難支的時候了。自先帝病重之時,便偶有官員俸祿難以度支,以胡椒蘇木折俸的時候,遑論經過厲氏之亂的現在。”
“陛下天縱英明,厚德仁愛,是大宸之福。”
文九盛被源錚前後有序的一番話說得老懷激盪,他快速接過源錚的話,急切地想要安慰這個學生。
這倒並非是阿諛諂媚之詞,他的這個皇帝學生看似文弱,實則極為堅韌,僭越一點來說,源錚在謀略與悟性上堪比林世蕃這個破落戶,與明宗和先帝相比更要優出許多。
他看著皇帝學生悲憤難抑又情緒低落的樣子,心底的某個地方如遭針刺。
源錚已於片刻之間緩了心神,向文、林二人微微頷首求解善策,彷彿從未有過情緒波動一般雲淡風輕,只有臉色微微發白。
“朕明白,大宸可以暫時不與突倫開戰,以期在治軍練兵和財力充盈之時一擊即勝。但突倫與土奚律透過販馬暗通款曲,我們卻不得不防。兩位大人對錚如此循循善誘,定是已有了破解之策了。”
一直站在皇帝身側的張平,看著源錚口中平淡溫和,背在身後攥緊拳頭的雙手卻在袖中微顫,心臟不由漏跳了半拍,對皇帝近日來對自己的禮遇更加惶惑不安。
眼看著瞬息之間便將憤慨難抑的情緒收斂至波瀾不驚的少年皇帝,林世蕃心中膺服不已,向文九盛一躬身,對方也不推辭,攜了一臉的和煦笑意,緩緩為皇帝答疑:
“土奚律求糧食,大宸如其所願即可,其方法便是重新開通互市。”
文九盛言簡意賅地丟擲答案,這才娓娓道出答案背後的思量來:
“陛下知道,明宗和先帝兩朝,土奚律與大宸有過兩次較大規模的戰事,且兩次戰事土奚律均告敗北。而今那覬覦我大宸的老可汗已死,新上位的摩多可汗只是個毛頭小子不能服眾,無人肯為他賣命。兼之兩次慘敗之後,土奚律有戰力的部落多數凋零,族中長老畏戰者眾多,這幾年來,摩多可汗只顧安撫舊部、扶植民生尚且不能如願,更無餘力東顧大宸了。”
源錚點點頭,先帝在位時的輝煌一戰正是他和承曄的父親聯手創造的,當年與土奚律對戰前線的每一此對抗攻防,他和承曄都纏著承暄兄長一一講解,至今仍然爛熟於心。
“作為常年爭奪草場和馬匹的兩個北方部族,突倫和土奚律可以說是世仇。那此番土奚律為何與突倫沆瀣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