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承曄在順天府衙,當著一眾人的面,絕口不提錢石私下傳遞訊息之事,反而找了那麼個孩子氣的藉口。他這是給錢石這類人倒戈的機會,只要他們重新迴歸皇帝的陣營,這些過錯會被揭過不提。
而他以“耽誤回家見祖母”這樣孩子氣的理由替錢石掩飾,無異於往自家身上潑髒水,橫生很多對他和衛家人德行的質疑,恐怕今後京都街頭巷尾多有人拿此事做比,將衛承曄當做京都又一大紈絝公子哥。
但是,這樣的藉口落在錢石這類人眼裡,則是另一種味道。
衛承曄寧肯自汙來維護他們,這是恩義之舉。
“衛家這小子年紀雖小,卻是難纏得很”,胡達自言自語地喃喃。
隔間內有輕微的珠簾相撞的響動,胡達瞬間屏息。
“這麼小的孩子,怎的如此奸猾,這可不像是衛家的人。”
龍首面具人大步走進來,口氣裡帶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氣急敗壞。
胡達躬身一禮,到桌邊斟茶:
“主上,咱們不能白白吃這種虧。”
龍首面具人接過他奉來的茶盞,隔著面具的眼睛裡也彷彿有兩道冰冷的光線穿刺出來。
“怎麼會?”
他語音冰冷刺耳:
“背叛主子的人,該是什麼下場還是什麼下場——比如錢石這樣的人,自己沒用,還丟人現眼壞了舊主大事,當然留不得。”
他將茶盞放在嘴邊,噝地一聲吸入,愜意地舒了口氣道:
“我們不動手,豈不是正好成全了衛承曄和小皇帝的高義,也讓一些人覺得背叛沒有代價?”
胡達強自忍住心頭的顫抖,向前一步問:
“主上是想除掉錢石?”
“沒錯。他們殺雞儆猴,咱們也殺雞儆猴,衛承曄大費周折保下這個人,我就大張旗鼓地殺了這個人。讓所有人看看清楚,但凡有了這些非分的想頭,別說往後享富貴了,眼下連命都沒有了。”
龍首面具人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遞給胡達,“你聯絡藏在京中的死士,跟緊錢石的去向,找到機會,立即除掉此人。”
壺裡的茶水味道已經淡了,桌上擺著的幾樣茶點卻未動分毫。
“呵……”皇帝攥成拳頭的手在桌上緩緩攤開。
“有鄺離在侍衛中打探訊息我就放心了”,承曄對鄺離笑笑:
“本也對胡嬤嬤這個人證不報太大希望,她死是意料之中的,那些人不可能留著她。”
“我在意的是,張平和延陵王當時避開眾人說了些什麼。”
皇帝望著攤開的手掌心,這兩個人攪在一起簡直是心腹大患。
“林大人入宮之時,你記得嗎?他們遍尋宮內找不到先帝。”
皇帝陡然提起往事,承曄眼睛一恍過後才點頭,“當然記得,最後是在張平他們的協助下才找到人的。”
承曄迎著皇帝投來的目光,“若是張平和延陵王早有交情——”
皇帝頷首,“若他們早就過從甚密,當時找不到先帝這件事,背後就大有文章了。”
承曄拍拍腦袋,有些頹喪,“唉,早就該想到的!”
皇帝反而無聲笑了,“別急,朕心裡有數,張平暫時還翻不出天來。”
他們這一問一答倒是讓鄺離有些傻眼,他們提起的先帝之事,在他這種人眼裡只是極虛無的揣測,遠遠輪不到他來做定論。
但二人坦然在他面前談起如此隱秘之事,足見對自己的信任。
鄺離心頭一暖,心想這二人都不是等閒之輩,年紀不大,心思竟然縝密至此。
“倒是你”,皇帝橫了承曄一眼,“你想籠絡錢石,做戲給那些首鼠兩端的人看,有的是辦法,何必非要找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