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地上鋪開一層。
陸祥自下了車,步步走得沉穩,也謝絕了崔喜遞來的傘,待到了暖閣門外,帽冠和肩膀上已經落下一層雪花。
皇帝看到枯瘦的陸祥站在門口猶自有些發抖,卻昂首挺立不失臣子氣魄。
親自迎到暖閣門口,又命人為他撣雪、送手爐,跪在暖閣中不住謝恩的陸祥感動得淚花瑩然,心內卻狂喜到了極點——今夜這場君臣之間的雪夜際會,當真可以在京都中傳上幾年了。
暖閣外,張平輕聲嘮叨著,親手為崔喜撣掉身上的雪花,又將自己的手爐也遞給他取暖。
崔喜摸到手爐下壓著的一小卷紙條,心漏跳了一記。
“好容易才聽到了一鱗半爪的,你趕快把訊息遞出去。”
張平在他耳畔輕聲說道,“我暫時走不開,你快去快回。”
崔喜應聲自廊下轉過去,張平舒了口氣。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暖閣的門開了,皇帝親自將陸祥送了出來。
他似是無意地掃視了一眼廊下候著的幾個內監,面色極為平靜,向張平道:
“陸卿今夜替朕操心著大事,雪太大朕不放心,勞煩張公公親自將陸大人送回府上去。”
張平垂首應了聲是。
待二人一前一後走了幾步,皇帝忽地從後面喊道:
“等等。”
皇帝臂上挽了一件妝緞鑲玄狐皮的斗篷緊走幾步追上來,親手披在陸祥身上:
“陸卿冒雪入宮,要保重身子,咱們君臣往後要攜手走的路還長著呢。”
陸祥這次真的被感動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下叩了個頭道:
“皇上待臣如此厚恩,縱然萬死也不能報。”
說罷小心翼翼地抽出斗篷下的衣服袖子揩了一把眼淚,再度拜謝了皇帝才由張平打著燈籠匆匆離去。
皇帝一人在飄著雪的廊簷下負手而立,秀麗的面龐掩在簷角紅綃宮燈投射下的暗影裡,只有嘴角略微上翹,噙了一絲冷諷。
身後有人輕輕走過來,將一件玄狐披風覆在他身上:
“夜裡風涼,皇上先回暖閣去罷。”
皇帝站著未動,由著崔喜轉到他面前,將斗篷的帶子繫上。
不知是不是心念作祟,崔喜總覺得皇帝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頭頂上。
剛跨過暖閣的門檻,皇帝突然停住腳步向崔喜道:
“怎麼辦?忽然想吃一盅清燉乳鴿。”
他把清燉乳鴿四個字說得極慢,崔喜忽地心臟狂跳起來,每一下都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在冷風裡抖了一下,垂首回應道:
“皇上想吃,小人這便吩咐膳房去做。”
“不了不了”,皇帝擺擺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道:
“朕還是先歇下罷,這幾日太累了,你也回去歇著罷,這裡讓別人看著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