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夜間呈報急束,他焉能不緊張。
門開了,一個小黃門兒棒著個匣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袍角兒都溼透了,緊緊粘在身上,趙光義開啟錦匣,取出奏章一看,不由得臉色大變:黃河氾濫,水勢洶急,上游俊縣已有三次缺口幸被及時現堵死,今日傍晚,提舉黃河堤岸的官員巡視至俊縣,現縣令闈三道已攜家眷逃了,俊縣百姓扶老攜幼,連夜逃命,巡視官員正攔截壯丁、徵調軍隊加固河堤,請求陛下立即避離京城。
俊縣一旦決口,洪水傾瀉而下,整個開封城都要變成一片汪洋,那是何等兇險的局面?避離險地?如何避離險地?趙光義急得眼前黑,無數錢糧都在開封,大某十之七八的積蓄都在這兒,一旦這裡變成一片汪洋,他就算逃了出去還有什麼?逃出去,他逃得出去,開封百萬民眾如何逃得出去?如果開封被呢……
趙光義的臉已駭得一片慘白,他沒想到自己繼位之後的第一樁大危機不是來自契丹,也不是因為篡逆之舉來自朝野的攻殲,而是天災。以天子之威,在莫測高深的天災面前,又有多大的力量反抗?
避離險地、避離險地……,如果開封受淹,再無一地不險了……。就在幾個月前,先帝在洛陽提出遷都,其中一個重要理由就是開封易受水患,如今墓位的傳言在朝野傳揚,如果開封有失,所有的疑慮猜疑,匯合天下萬民的聲討,足以把他這皇帝硬生生拉下馬來,這個急機,他必須迎頭衝上去,絕對逃不得。
趙光義霍地抓緊了那封奏報,大吼道:“大開宮門,宣,立即宣兩府六部、滿朝公卿,四品以上所有官員俱到文德殿候駕。朕要率滿朝文武,親赴黃河守堤,堤在人在,堤亡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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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州城下,利鏃穿骨,驚
沙人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
寬而溼的護城壕中填滿了屍體,無貴無賤,同為枯骨……,夜風中撲面而來,猶有一陣陣血腥之氣,可見白天兩軍搏殺的慘烈。
楊浩萬萬沒有想到銀州城池的防禦居然如此牢固,如此不可撼動,處處都是殺人的陷阱,四面城牆,他只負責一面,而且是防守最薄弱的一面,饒是如此,十幾天大戰下來,他也損耗了兩成*人馬,一萬兵馬損耗兩成,耶律斜珍的五萬大軍損失了多少?
楊浩不敢去想,可是整天流水般運往後方的屍體和傷兵他看得見,他的意志已經快要崩潰了,死了兩千,傷了三千,那麼多的傷亡,是他無法承受之重。在此之前,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耳是血淋淋的現實,終於讓他認識到,爭霸天下,是多麼殘酷的戰爭。他的榮耀和權威,將建立在多少人的屍骨上。
銀州方面是怎麼把這座城池打造成一座死亡地獄的?楊浩知道自己的武器比對方犀利,攻城器械打造得無比完備,可是總有一種不能盡展其長的感覺,每一次,當他想要採取某種攻城戰術時,城中似乎總能提前一步做好相應的對策,讓他無從施展。
他才是攻的一方,可是每次出手,似乎總能被對方先找到他的弱點,先行反制回來,這支龐大的戰爭機器在高明的對手面前驅動起來令他力不從心,一柄上百斤重的大錘,毫無疑問是能砸碎眼前這塊巨石,就算不能一下擊碎它,也能一塊一塊地把它削成碎片,可是舉起這柄重錘的是一個小孩子,漫說敲碎它,不砸傷自己的腳就不錯了。
明明銀州在守,他們在攻,楊浩卻有一種四面受敵的感覺。這一戰如果贏了,所有的損失都可以十倍、百倍的補償回來,可是當他拼光本錢的時候,如果還攻不下這座銀州城,那時怎麼辦?蘆州將不攻自潰,他這個最有希望一統西域的人,將以最快的度隕落。
天不冷,一天星月,只望星空,無比浪漫,楊浩卻是澈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