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是……”她怔愕地看著頭上包著碎花布巾的老太太,不解她為何會忽然出現在那裡。
“噢,我從鄉下來找親戚的,沒找著,聽說這兒有間空屋,那『合春號』老闆說暫時借我住幾天不收錢,所以我就暫時先在這兒住下,等找著了親戚再走。”老太太笑咪咪地說。
“可是……那屋很髒很舊,裡面空空的什麼都沒有喔!”她看老太太年紀頗大,有些擔心地說。
“哎唷,我是村野莊稼人,生來就受苦的,哪年哪日不是風裡雪裡地種地種菜?這屋已是極好,比我鄉下那破屋好幾萬倍了。這兒也就是髒了點,沒事兒,打掃乾淨了便成!”老太太樂觀又開朗地笑說。
“可是婆婆年歲大了,那廂房裡的木床上一件被子也沒有。”她蹙起了眉。“婆婆身邊有帶著被子嗎?”
老太太聽了呵呵大笑。
“姑娘真愛說笑話,誰出門帶被子的呀?就算沒被子蓋也不打緊,我包袱裡有幾件棉衣,湊和著蓋蓋就行了,反正只住個幾日,不必弄床被子來找麻煩!”
蘇合香一聽她說話的語氣竟和孫玄羲那麼像,眼眶不自覺地一紅,一滴淚便滾了下來。
“我說什麼了?竟惹姑娘哭起來!”老太太嚇一跳。
“沒事,風大,吹得我眼睛酸才流淚。”她拉起衣袖擦了擦眼。
風大嗎?老太太奇怪地四下張望,可分明一絲風也沒有呀!
“對了,婆婆,我那兒有床被子,我給您搬過來。”她在牆上轉了個身,伶俐地爬下木梯。
“噯噯噯,姑娘,甭費事了,我不用被子!”老太太在牆那頭喊道。
蘇合香聽見了並沒理會,照樣搬了被子過來。
“婆婆,您年紀大了,受不得寒。”她抱著被子從牆上小心地拋向老太太。“總之您先把被子收下,等您要走的時候再還我。”
“姑娘心腸真好,觀音菩薩保佑你諸事順心。”老太太抱著被子千恩萬謝。
蘇合香苦笑。“我一點兒也不順心。”她低嘆。
她的這聲嘆息老太太並沒聽見,老太太的注意力全讓被上的雀鳥吸引了去。
“這被面上繡的鳥真好看,什麼花色都有,真是漂亮!”
“是我繡的。”她得意地笑了笑。這床被子雖不是原先給孫玄羲蓋的那一床,但被面上的雀鳥還是她親繡的。
“姑娘手真巧,繡得可真是好呀!”老太太由衷讚歎。
“婆婆,您要喜歡,我繡個被面送給您帶回去,您回去以後可以用來縫一床棉被。”她喜歡這個爽朗的老太太,彷彿在她身上嗅到了青綠禾田的清新氣息。
“姑娘又說笑了,你這繡得精巧的被面用的是鮮亮的絲緞,我家那土裡土氣的粗布被如何去配它呀!”
蘇合香的眼神黯然了下來。她的善意被回絕了,理由竟是不相配?
“姑娘,你住的那屋好大呀!我剛剛從外頭轉進來,好像看見你住的屋叫『長樂坊』是嗎?”
蘇合香淡笑著,點點頭。
“你住在茶坊裡頭呀?”
“我是茶坊的舞伶。”
“舞伶?是什麼?”老太太長年在鄉下,沒有多少見識。“你跳舞嗎?”
“是。”她笑著點頭。
“你跳舞服侍男人嗎?”老太太的大嗓門忽然變小了。“姑娘,你是不是賣身的呀?”
“我只跳舞,不賣身。”蘇合香沉下臉,有些惱怒。“『長樂坊』是茶坊,也是酒坊,但不是妓院。”
“姑娘別惱,我是鄉下老婆子,不懂這些。”老太太笑得慚愧。
“不要緊。”蘇合香自嘲地冷笑。“對我有誤解的人不是隻有婆婆而已,我現在才知道,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