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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大師似乎意有所指。”慕清妍越發覺得與這位大師並非偶遇,所謂“有緣人”不過是個託詞罷了。

玄空大師一笑,如鏡中花水中月,美麗而空靈,明明就在那裡,卻難以企及,“貧僧是出家人,履足紅塵不是為了干涉紅塵,只為給這紅塵送來一點佛光,惟願天下皆得大自在。”

慕清妍嘆了口氣:“只可惜,大師說了這麼多,小女子還是不懂。”

“不,”玄空大師聲音低緩而悠揚,“施主都已明白。人生於天地,才有眼耳鼻舌身意六慾,喜怒哀懼愛惡欲七情,才有道德倫常;一旦身死,墮入輪迴,世間只餘一具枯骨,一切皆空,百年之後歸於塵土,於腳下大地有何分別?見與不見都是一樣。施主身懷濟世之術,而無濟世之心,著實可惜可嘆……”他緩緩站起身來,合什為禮,“貧僧言盡於此,施主保重。”說罷,飄然而去,那腳下放佛有一朵祥雲冉冉。

慕清妍並未相送,手裡捧著已經涼了的茶,呆呆出神。難道不該回去守墓麼?誠然,父母已然無知無覺,可是……

所謂守墓,對他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只不過是安的自己的心罷了!為的……竟是,自己。

她微微苦笑。

原來關山難渡,千里跋涉,為的只是自己!

她忽然想起前朝一位著名的詩人,也是名噪一時的名臣,他竟在丁憂期間與妻子同房,並生下了一個兒子,當時在朝堂之上引起百官群起彈劾,而他自辯時說,他與妻子敦倫乃是對亡母最大的孝順,因為乃母一直希望能抱孫子。真正的孝道,並不是令雙親吃飽穿暖,死後極盡哀榮,而是令雙親老懷安慰,無所憂,無所懼,有所養,有所樂。是以當時的皇帝並未定罪。這位名臣,一生憂國憂民,其詩作鏗鏘有力,發人深省。

同時代還有一位文壇大家,他所提倡的則是“存天理滅人慾”,在當時來說極受追捧。然而可笑的是,這位大儒自己光妾室就有七八位,還不算府中豢養的歌舞伎。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晚,老章帶著滿足的笑容回來了。

慕清妍忽然問道:“大叔,為人父母者是希望兒女留在身邊呢,還是希望兒女遠行?”

老章愣了愣,然後仔細想了想,才認真回答:“老漢沒念過書,不懂得什麼大道理。但,若是我家阿牛有出息,我和老婆子自然是希望他到外面去闖一闖。可惜我們一直沒錢供阿牛讀書,否則阿牛聰明,說不定已經有了好的前程。”

“但若他因此不能時時回家呢?”慕清妍又追問了一句。

“這又有什麼關係?”老章笑了,笑容裡多了幾分憧憬,“當爹孃的,只要孩子過得好,便心滿意足了,還奢望什麼呢?我們只會記掛著他可平安喜樂。”

“若是……”慕清妍聲音起了細微的顫抖,“若是他奔波在外,乃至不能在臨終盡孝呢?”

“這個……”老章呆了一呆,隨即嘆了口氣,“人死了一了百了,還有什麼可說的?若是閉眼之前能見上,也就死而無憾了。若是見不上……一路的奔波還有什麼意義?老漢一直覺得,其實喪事辦不辦也無所謂,人都死了,什麼都沒用了。只要當兒女的好好活下去,並且過得越來越好,當爹孃的,便是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慕清妍閉了閉眼,忍下湧上來的淚意:“大叔,為人父母者,一生所願,只是子女安好?”

老章一愣,似是不能理解,呆呆問道:“那還能有什麼別的願望?”

“父母子女能相互滿足彼此最大的願望,便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是不是?”慕清妍鼻子一酸,又問。

“嘿嘿,”老章搓了搓手,“應該是這樣吧。”

慕清妍把手放在心口,喃喃道:“他們在我心中,無論我去不去,他們始終都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