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旁遮普北部邊界的小候國古爾科特的時候,已經是十月,樹葉開始發黃,平原已經伸延進皮爾潘賈爾山脈邊緣的丘陵之中。
他們走得很慢,大部分時間都在步行,因為,他們的毛驢在五月末就被一隊“sè炮”徵募了去,加之氣候炎熱,步履艱難,只能在早晨ri出前或太陽落山後乘著天涼趕路。
那些“sè炮”原屬第三十八土著步兵團,就在第三騎兵旅的“sè娃”從密拉特策馬衝入德里的當天,他們團便自行解散。他們攜帶著搶jie的財物正趕回老家去,同時帶來許多起義的故事,其中有個故事講到,德里的最後一批“富人西司”——被囚於王宮的兩名男人和五十名婦女兒童——是這樣結束他們一生的:
“把印度國土上的外國人全部幹掉是完全應該的,”敘述者解釋,“但我們是打仗的軍人,我們拒絕像屠夫似的宰殺那些在黑暗中禁錮了許多天,己經被恐懼和飢餓弄成半死的婦人和孩子。當時,王室的幾個親屬也站出來表示反對,他們認為,殺死婦女兒童和任何一個戰俘與穆斯林信仰的教義背道而馳;其中,米查?馬紮赫裡試圖解救他們,但一旁的群眾吼叫起來,要拿他的鮮血相抵才成,最後,還是皇帝的僕人們舉起寶劍,一個不剩地將英國人砍死。”
“一個不剩?”西塔結々巴々地問,“可是——可是,孩子們做了——什麼壞事呀?他們至少也應該——寬恕那些——幼兒吧?”
“放屁!誰寬恕小蛇,誰就是傻瓜!”“sè炮”咆哮起來;西塔再次為“叭叭艾什”的處境發抖,這個幼小的“小蛇”正在一兩碼外的土窩裡嬉耍。
“說得對!”他的一個同伴讚許道,“他們長大chéngrén後,還會繁殖更多的同類。這件事幹得好,剷除了這麼多勢必要變成盜賊和壓迫者的禍殃子。”接著,他宣佈要徵募毛驢。提出抗議的西塔被他用滑膛槍的槍托打倒在地,艾什像一隻小山貓衝過來幫她自衛,卻被第二個男人抱起來,扔進一簇荊棘叢中。艾什受了嚴重的刺傷,當他穿著被掛爛的衣服,混身紅腫的哭著爬出來時,才發現躺在路邊的西塔已經失去知覺。“sè炮”和毛驢已經走了很遠,變成一些黑點。
那一天可算是兇ri。但那些人沒有搶西塔的包袱,這對西塔來說至少也是一種安慰。他們大概沒有料到,在一個襤褸的孩子和一個孤獨的婦人的寒酸財物裡竟會有值得攫取的錢,他們怎會知道,希拉里生前存入床下錫盒中的錢幣至少有一半已經倒進一個軟羊皮袋子,正在包袱的底兒上壓著。恢復神志後的西塔頭腦剛一清醒,便立刻把錢拿出來,與另一半合到了一起,那一半被一條長布卷著,被“紗麗”服遮擋著,系在腰間。束用這樣一條腰帶不但很重,而且很難受,不過,這總比將錢留在包袱裡安全得多。反正現在毛驢被搶走了,所有的錢都得靠她自己帶著。
毛驢被劫一事,不管從感情的角度還是從實用的角度,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沉重打擊,因為艾什非常喜歡這小畜生,事過以後很久,他身上最深的擦傷痊癒了,他忘記了疼痛,但仍然忘不了失去的毛驢,時常為之悲慟。然而,這件事和“sè炮”講的故事都清楚地說明:走那些貫連的城鎮和較大村莊的道路很危險,明智的作法應當換行鄉間的牛道,穿過偏僻的小村——那裡的生活遵循著幾百年來的老傳統,節奏一向很緩慢,外界的新聞難能滲入。
不過,就是這些人跡罕至的守舊地區此刻也已受到遠方風暴漣漪的波及:他們聽到過藏在叢林和岩石中,飢餓的英國“大人”傷員爬出來向最卑賤的過路人氣食的故事。一次,傳來一個流言,說全奧德和羅希爾坎德的起義也獲得成功,後又聽說在費羅茲普爾和偏遠的錫爾科特也發生了bao動和屠殺,這最後一條訊息終於促使西塔打消一種她畧感得意的模模糊糊的計劃——把“叭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