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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這些年輕人,都是說林侯柳郎,其實你們哪裡一樣!都是張狂的性子,他就狂得外放,一篇文章就叫別國都知道他的暴脾氣!你麼――”

林沫笑道:“小侄倒也不是想這樣。只是我們吃著皇上的俸祿,也算是少年得志了,要是一點朝氣也沒有,皇上又何苦養著我?當年文章比我好的又不是沒有,偏偏是我加官進爵,若我真的什麼都不懂,那也就太蠢笨了。”當今喜歡用年輕人不是個秘密,林沫這話雖有自謙之意,卻是個大實話,他當年的文章,翰林院的幾個老先生讀完,都只有“銳不可當”一個評價。只從遣詞造句,就看得出來是個桀驁不馴的性子,以至於殿試時,還有不少人不信這個溫文爾雅,說話都輕聲細語叫人如沐春風的年輕人便是那個恨不得啼血紙上的少年。

景瑞年嘆了口氣:“這路不容易啊。”

“若是因為這個就不敢走這條路,我的子孫當如何?便就是我的子孫能夠錦衣玉食,高枕無憂,這世上那麼多無爵無祿的平民百姓當如何?”林沫一拱手,神態端敬,“父親生前,也必是有此宏願,他已經鋪好了路,做兒子的跟著走,也算不上辛苦。”

林沫被過繼給林海,那是皇帝的主意,只怕原先的打算也不是真替林海傳宗接代,而是想著林家的爵位,捧著這個誰都看得出來有些皇室血脈的年輕狀元。林沫說實話,壓根就沒見過林海,心裡是不是真的拿他當親爹尊敬也難說,至少面上從來都是恭謹有加的,景瑞年道:“只是看賢侄的意思,如今多是管著江南那塊兒的賬,還記得你七歲那會兒寫的詩嗎?”

林沫知道景瑞年這趟來不是找他吃飯喝茶的,卻沒料到他這麼直切主題。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山西當年那批不翼而飛的鉅額賑災銀款,卻是林家上下老小心裡頭的一道疤。這麼多年來,林沫每每覺得不夠疼了,就自己撕開那疤,重新體會一趟鮮血淋漓的感覺。他甚至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興奮地哆嗦了起來,死死地捏緊了手爐,甚至燙著了手指也毫不在意。

景瑞年道:“賢侄當真是大勇毅,大丈夫。”

“只求無愧天地。”

“當年的事,也沒多少人記得了,便是記得的,也不敢說什麼。”景瑞年沉默了片刻,緩聲道,“我們這些人,知道的多的,都走得早。如海兄過半百而亡,都是因為積勞成疾,憂心過度。老夫此刻也覺得,賢侄過繼給瞭如海,如今又與北靜王相交,彷彿是老天爺開得玩笑。”

林沫半癱坐在椅子上:“還請世伯明示。”

“賢侄吶,我就是個糟老頭子啦,平時溜溜鳥,逗逗孫子,我也就高興了,這些事,本來我打定了主意不摻和的,可是總是成天成夜地做夢,我當年的那些老夥計,一個個地跑來問我,記不記得那年山西死了多少人,不是被震死的,就是沒吃的沒穿的活活凍死餓死的,我的心啊,不踏實。”

這種感覺,林沫嚐了十幾年,怎麼會不懂。

“多謝世伯。”他訥訥地說。

“賢侄覺得,誰手上的錢最多?又流得最快,最叫人不容易察覺?”景瑞年怕他想歪了,忍不住又提點了一句。林沫低下頭,聲音抖動得不像他自己的:“商人。”他一直覺得,這樣一比鉅款,放在任何一家錢莊都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消失,何況是眾目睽睽,戶部撥款、舉國之稅湊齊,兵部撥人親自派送的?就算有人貪了去,除非他熔了重鑄,否則這麼一大筆的銀款,真沒哪家票號敢收。卻從未想過,自古官與商,就不是能分得開的。

景瑞年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林沫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他卻一直沒緩過神來,本來以為能了卻一樁心事的,現在卻又在懷疑,自己告訴他,是不是對的,將來自己的子孫怎麼辦。小了他整整兩輪的姨娘扭著腰上來給他捶肩,他也沒給任何反應。過了片刻終是苦笑:“罷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