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鍾樹、馮哥兒、巫成在耳房相候,心情忐忑,片晌便見相求的那名執戟武士從牙門進來,忙迎過去。
那名武士將名帖塞進馮哥兒懷裡,說道:「馮哥兒,日後不要這件事來害我,聽裡麵人說,連寇大人也遭訓斥了。」
馮哥兒惘然不知哪裡出了變故,卻見秦鍾樹面喪如土,呆若木雞,馮哥兒看著懷中皺巴巴的名帖,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巫成忖道:人主終免不了猜忌的性子,望了秦鍾樹一眼,心想:你也太自負了。以前只當跟著秦鍾樹,終有雞犬昇天的一天,卻不料反要受他牽連,心裡不由思量起日後的出路來。
秦鍾樹抬腳向府外走去,跌跌撞撞,心魂若失,馮哥兒、巫成心裡擔憂,也不敢言聲,只是跟在他的後面。
走了許久,秦鍾樹方緩過神來,抬頭問道:「這是去哪裡?」
馮哥兒說道:「這是去驛館的路,你這時心裡還是念著巫姑娘呢。」
「驛館?」秦鍾樹面色大變,四顧張望,又行了一程,轉入一條岔道。
巫成暗自思量:若是繼續與他一起,會否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又看了看馮哥兒,心想:或許不至於此。迎面馳來一乘馬車,巫成正要避讓,馬車卻在身前停了下來,車廂裡傳出巫青衣的聲音:「秦公子,青衣正要尋你,不想會在途中相遇。」
秦鍾樹先前只怕江寧再添猜忌,惹來殺身之禍,那層擔憂卻讓巫青衣溫婉的聲音從心裡盪盡,怔站在那裡。巫青衣掀開車簾,頷首為禮,手扶著廂壁,微微前傾著身子,清亮的眸子在背光幽暗的車廂尤為明媚,說道:「秦公子前日為青衣說《景德傳習》七意,只釋了六意,還有一意未釋,青衣自己想了許久,終是不能明白,本想回驛館讓人去請秦公子,此時相遇,三位若無他務,青衣勉強請三位移駕驛館,巫成去讓桑泊閣送一桌酒席來。」
巫成苦笑。元拱辰奇襲青衣城之時,巫成棄巫青衣獨自脫身,不料會在江寧與她相遇。巫青衣無法再將巫成留在身邊,然而相遇之時,總是習慣指使巫成辦事。
巫成倒沒什麼怨言,只是此時隨巫青衣去驛館,難保不惹來殺身之禍,卻無法跟她說明其中的曲折,只怕秦鍾樹不會拒絕青衣小姐相邀,搶先說道:「九月飲酒食蟹,若要送到驛館,已經冷淡無味了,不如徑去桑泊閣也可?」
巫青衣說道:「也罷,巫成你來駕車,讓容老回驛館言語一聲。」
巫青衣回來的這條道是去龍藏浦東畔官宅的,巫成問道:「青衣小姐可是從李公麟府上回來?」
巫青衣點點頭:「江寧也無別的相識之人,只是李公麟隔幾日便要回蕪州軍營了。」
巫成聽她口裡有留戀之意,笑道:「青衣小姐隔幾日不是也要回南平嗎?」
巫青衣乘船至江寧,與李公麟同行數日。江水之上,李公麟曾為她畫了一幅丹青,只因巫青衣容光太盛,李公麟獨獨下不了筆去畫她的瞳睛。
巫青衣只當李公麟回江寧述職不會留多少日子,想不到隔了幾日,李公麟又邀她到府上一敘。巫青衣對江寧充滿好奇之心,自然願意與江寧人往來,心裡也念著那副未完成的丹青。無事可為,便去李公麟府上飲茶,雅議古今。李公麟另為巫青衣畫了幾幅丹青,皆不滿意,便是最初畫的那幅至今仍未畫上瞳睛。
巫青衣沒有應巫成的話,放下簾子,隔著重紗的簾子,秦鍾樹只看得見她隱約的身形,細思她的話意,心裡一動,暗忖:巫青衣想留在江寧?想到這種可能,秦鍾樹自是驚喜難抑,初時的失落惘然不知遺落何處了。與馮哥兒跟在馬車後面,掉頭往桑泊閣而去。
桑泊閣建在北城之外、桑泊湖東南畔,晚倚樓上,可見流霞橫亙,湖水流光,只是江寧將桑泊湖西半區劃為禁區,供水營在上面操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