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心?
有些惱了,把海柳柄的楠木梳重重地拍到了桌上。桌上正擺著太醫院敬上來的“六安和合養身丸”,一掌下去後竟從那釉下彩的秘色瓷碟中震出幾顆來,丸子橙紅的外表讓我想起……另外的兩顆……四年前喜兒回來的那次情景驀然浮現,記憶猶新。
“喜兒當時說的就是強身健體之藥,這幾年你身體安和,雖有小恙卻無大病。這不就是什麼藥都換不來的福氣?”
巡視完京畿的他洗去一身的風塵,任何間宮人利索地給他更衣完畢,待內監們惦著腳尖消消地退了下去……挑簾入得溫熱暖香的內室。
一切……俱又歸於寧靜,只聽到暖閣外半融的雪水滑下殿角的“滴答”聲。
今晚無月,初更時暗黑的天幕就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雪。還沒到地上就消消地融了。
“聽說這幾日你總在床上窩著?”這人一到冬天就是寶,溫熱的身體總是誘惑著我手腳的流連攀附。立刻找到那屬於我的固定位置鑽了進去……呵,真比被子管用,已捂了一晚上的被子也總不見熱。
“哪有,我有起來用午膳和晚膳……”見他豎得越發高揚的眉毛我的聲音也隨即小了下來。
“明日叫太醫院的安德來給你看看脈,怕是得了嗜睡症。”半是認真半是打趣,把我轉過去的身子重新拉回了懷裡。
是啊,最近真是體力不濟,常常犯困,卻不頭疼也沒發熱不似風寒。雖也知道自己畏冷,可往年也沒這麼懶,這回卻是一點也不想動……難道我真的老了?
安德……那個說話還帶著些淮南口音的胖胖太醫?唉……這人可是個不知道變通的“芋頭”,開的藥從來苦不堪言,都不知道做成蜜丸子口服,是個地道的“湯劑”狂人。
“換一個好不好?”可憐地抗議著囂張的皇權。
“不好”
“那……那個胖太醫……恩……”
唇齒相親的溫情裡,我又一次忘記了下面的話語……忘記了自己。
更深露重,簾卷燭紅。
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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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願終於如願以償,我……我……我真的又一次做了母親。
捂著嘴眼淚止不住地流,終於趴在桌上放肆哭出聲來。這舉動嚇壞了本是賀喜的安太醫,大冬天的額上頓時嚇出了顆顆珠般的冷汗。
模糊的淚眼中見他胖胖的身軀僵硬地站在那裡,有些佝僂,就像只在秋風瑟瑟中發抖的寒蟲。唉……在皇家做太醫也是不易。
“我……”止住了抽咽,正準備叫額真給他賜坐卻聽到外間如風般迅急的腳步聲……
暖簾掀起,一絲寒意隨著那人影捲進。
還帶著海龍舍利塔冬冠的皇帝身著朝服急急地從乾清宮趕了過來,胸前盤青金石朝珠來回擺動“砰砰”作響。後面跟著幾名在朝堂上伺候的小太監,一臉潮紅的小九子公公尾隨在後氣喘吁吁。
安德見來者竟是本該在早朝的皇帝,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微抖的手在煞白的臉上再次抹了把汗。
“朕做阿瑪了?”皇帝的胸口上下起伏著,籲出一口長氣,朝我問來,臉卻是看著跪縮在身前的安德。
那太醫卻不敢看那皇帝天顏,連連在地毯上磕了好幾個頭才小心翼翼的道:“是,宛儀已有孕》”
“哈!哈哈哈……”卻聽到一長串怪笑竟發自皇帝口中,初升朝陽的暖光在捲起的暖簾中漫射進來,照見皇帝已有細紋的眼角……一顆豆大的淚珠沿著臉頰悄悄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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