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娘娘,皇上被娘娘那一箭,奪去半條性命,眼都未閉過,任人拔箭,處理傷口,未吭一聲,老奴被將軍從冷宮中抓出,他看著我才吐出二字,便是‘黎兒’啊……”
郝公公哽住,擦了擦兩眼,見躺在床上的黎子何沒半點反應,又磕一頭,道:“老奴不忍再騙皇上,說出一一所在,皇上這才有了些神智,查到娘娘行蹤,皇上顧不得身上的傷,連夜便要去接娘娘,可那身子……實在是……”
“皇上寫的話,娘娘莫要介懷,皇上是擔心娘娘走了,或是反抗起來誤傷娘娘,定不會對一一如何,老奴勸著皇上休息了兩日方才啟程,接回娘娘,皇上又是一個日夜未眠,倒在榻邊迷糊中還在讓老奴送他回龍旋宮,說是娘娘看見他會激動,若是動了傷口便不好了……”
“娘娘,你二人本是情深似海,奈何一個為一國之君,一個為權臣之女,身為帝王,勢必有諸多無奈,娘娘若是能放下執念,原諒皇上,二人必定是一對神仙眷侶,傳為佳話……”
“公公,”久不言語的黎子何突然開聲,輕輕細細的聲音,沒有過多的情緒,柔順地打斷郝公公的話,微微睜眼,雙眼好似深潭般,幾縷波光微微閃動,被密長的睫毛蓋住,郝公公停住,聽她乖巧柔和的聲音,面露喜色,安靜等著她的下話。
“且不論你之前那番話是否有理,我只問你一句話。”黎子何笑起來,輕聲道:“你說……若有朝一日,我再次威脅到這雲國江山,他可還會再殺我一次?而我,還能復生幾次?”
郝公公面上的紅光漸漸散去,瞳孔一陣收縮,低下頭,無言以對。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郝公公死了。在見過黎子何的當晚,自縊而亡,只留下書信,求皇上放過唯一的侄女悅兒。
悅兒出宮時,黎子何並未去送,那夜之後,她勉強繃起的神經終於耐不住重病和各種訊息的刺激,再次陷入昏迷,一日最多醒來半個時辰,時常睜眼時日出東方,再睜眼已是夜幕降臨,身子冷熱糾纏,意識混沌不清,有人喂藥就喝著,餵飯便吃著,每次醒來都看見雲晉言略有焦慮的臉,見她睜眼會微微的笑,柔聲與她說些話,她不想聽,便接著沉沉睡去。
睡了多久是分辨不清了,七日?十日?抑或半月?
只知這昏昏沉沉的日子裡,從未間斷地做夢,夢裡春夏秋冬流年似水,日夜交替繁花似錦,夢裡沈墨教她識草辨藥,替她診脈開方,教她記穴施針,替她配藥驅寒,雲瀲山的三年,被她忽略的三年,以這場綿延不絕的夢來宣告它的不可磨滅。
鼻尖是淡淡的藥香,讓人安心,身邊融融的暖意,情不自禁地靠近,稍稍移動腦袋,擱在腿上,黎子何記得,這個冬天,在太醫院,在那個小村,她無數次靠在沈墨的膝頭,汲取那份溫暖,只有那個時候,心頭是平和的。
不由伸出雙手,攬住他的腰,嘴裡喃喃道:“沈墨……”
剛剛還軟暖的身子突地僵住,安寧的氣氛染上幾分詭譎,黎子何擰了擰眉頭,突然意識到此時是在晨露殿內,倏地睜眼,便見到明黃色的袍子,雙手連忙放開,肩膀卻被他擒住,動彈不得,轉過腦袋,看到雲晉言略有蒼白的臉,黑眸黯淡,正一瞬不瞬看著自己,黎子何垂下眼瞼,淡淡道:“放開我。”
雲晉言的眼恢復些許神采,放開黎子何,轉手扯了扯黎子何身上的被子,幫她裹好,柔聲道:“很冷麼?”
黎子何動了動身子,滑下雲晉言的膝頭,躺回榻上,咬牙轉了個身,背對雲晉言。
雲晉言僵坐在一邊,臉上表情變幻,最終冷臉輕笑道:“你還念著沈墨?”
黎子何不語。
雲晉言續道:“我說過他會死,即便現在活著,劫了皇子,還能活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