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自翛是走回去的，那是真累，身上也疼，一路走一路罵，就是渾身的不痛快，最後覺得這麼罵也只有他自己不痛快，渴了。

身上疼，他也不打算去醫館，想著回去等小桃回來幫他抹點藥揉一揉，小桃手上功夫好，每次給他捶背揉肩的都能給他舒服得睡過去，不過他顯然是高估了自己，就那點兒小傷，他好不容易回家脫了衣服趴在床上，竟是覺得更疼了，“哎呦哎呦”的喊個不停，平時他的屋只讓小桃進，丫頭們站在外面不敢進去，只有乾著急的份，忙去叫了二小姐來。

成家二小姐成自芳是遠近有名的大美人，那會兒家裡來人見了，誰都得誇一句漂亮，可光漂亮顯然是不夠的，她還端莊持重，彷彿所以形容美人的詞都可以用在她身上，更重要的是，她是從小跟著大哥小弟一起讀過書的，不裹小腳。

成自芳還沒進門就老遠聽到弟弟高高低低的“哎呦”，她眉頭一皺，腳步更快了些，剛進門，就看到成自翛光著膀子趴在床上，背上一片青紫，姐弟兩人不是舊派的人，也不避諱，成自翛連忙收了聲，叫了聲“二姐”，便一聲不吭了。

成自芳瞪了他一眼，拿過丫頭準備好的藥，在手上抹勻了，然後將手覆在成自翛的傷處，按著揉搓，力道慢慢加重，成自翛疼得臉都白了，卻仍是哼都沒有哼一聲。

“說吧，怎麼回事？”成自芳問，手上的動作一點沒慢。

聞言，成自翛撇了下嘴，他不好意思說是被個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小子打了，覺得丟人，決定不說話了，卻沒成想，成自芳見他一副不想說話的模樣，便一扁嘴，重重的摁了下去，成自翛痛的“啊”了一聲，手陡然抓住床沿，要不他感覺自己能蹦起來。

“姐，你這也太狠了。”他嘟囔著抱怨。

“有嗎？”成自芳瞪了他一眼，繼續在他背上揉著，慢慢的有些發熱，“阿翛啊，你就好好的跟著爹和大哥學做生意，不行嗎？”

“姐，我不是那塊兒料。”成自翛略一反駁，不想多說。

成家生意遍佈全國各地，這些年因為洋人打進來虧損了不少，可畢竟是樹大根深，再加上後來用了洋人的機器，效益雖說不至於翻幾番，相比之前也還是不錯。

這麼大的一份家業，成老爹最終還是要傳給兒子的，大兒子從小上進，跟著他學，自然學得也好，早就能獨當一面，可就這小兒子，不求上進就不說了，隔三差五的捅婁子，遊手好閒，可就偏偏是小兒子，捨不得打罵教訓，這小子便越發的變本加厲。

成自芳今日的這番話，早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可從來沒有一遍讓成自翛聽進去的，今天也是一樣。

“阿翛啊，你就心疼心疼大哥吧，爹這兩年身體不好，南邊和東北的廠子被洋人搞得麻煩不斷，大哥可是有兩個月沒回來了，嫂嫂帶著妞兒，你聽哪天妞兒不找爹？”成自芳說著，往成自翛的背上抹了藥，繼續揉，揉得發熱。

後來成自芳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直到把弟弟背上那塊兒淤青搓熱揉紅了她才收手，一看，成自翛不知什麼時候就枕著胳膊睡著了。

十七歲的男孩子模樣還清秀著，安安靜靜的樣子也格外好看，和小時候一樣。

成自芳拉過被子給他蓋上，才洗了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