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問他去哪,然後說走吧,咱們正好同路。”楊舸說,“其實也不是害怕,看你挺謹慎的,不自覺也跟著謹慎起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不想讓人看見,對吧?”
“最好別讓人看見,免得發生誤解。”
“是不是覺得挺彆扭的?要不,咱把東西就地分了,各自帶回家去吃?”
“你別誤會,”我說,“一個外鄉人,如果……那什麼,會讓人驚訝。其實我覺得和你說話挺有意思。”
“這麼說,是冒了挺大的風險。”楊舸站在河堤上前後看了看,“既是這樣,出於安全考慮,還是找個隱蔽的地方,去河灘裡怎麼樣?”
“行,”我說,“有幾樣水果,順便在河裡洗一下。”
沿河床往裡四、五十米遠,一直到了水邊,我把網兜放在河灘上,楊舸說你坐著,我來洗水果。她把點心揀出來,只留水果在網兜裡,提著浸到河水裡,來回擺動幾下:“既是野餐,也沒有多少講究,”她提起網兜控淨水,“乾淨不乾淨就這樣了。”
我找了幾塊石頭擺在一起,讓她把網兜放在上面。“你晚上出來,”我說,“沒跟家裡請假嗎?”
“當然得告訴一聲了。”
“怎麼說的?”
“告訴我爸了。”她在沙灘上坐下來,“照實說,就說你們公司那個李同志老想請我吃飯,找過好多次了。你猜我爸是怎麼說的?”
“你爸說去吧,給家裡省點糧食。”
“意思差不多,說你張一回嘴不容易,總得給點面子。”她拉過網兜,“你吃桃還是吃蘋果?”
“隨便什麼都行。”
她拿了一個桃遞給我:“男同志一般都不喜歡吃水果,還是喝酒比較斯文,沒買瓶酒嗎?”
“有汽水,你可以把它當酒喝。”我拿起一瓶汽水。
“你幫我把瓶蓋咬開。”
“不介意嗎?”
“本來沒有什麼,讓你一說反而複雜了,”楊舸開啟一包點心,“你總是客客氣氣的,讓別人也放不開。”
“是不是覺得我挺俗氣的?”我把咬開的汽水瓶遞給她。
“沒那麼嚴重,就是覺得你這個人太拘謹。”楊舸咕嘟咕嘟灌下半瓶汽水,“怎麼樣,學校贈送的那幅畫還滿意嗎?”
“謝謝你再一次給我畫像,以前還不知道我像列寧,在你眼裡,我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
“真不好意思,是學校交給的任務,要突出英雄風采。那幅畫校長挺滿意的,你要是覺得不好,就撕掉算了。”她看看我,“兩種形象?另一種是什麼?”
“落魄,潦倒,一個背運的人。”
“你是指孤城驛那幅畫?”她笑道,“在孤城驛的時候,你給人的印象是憂傷。”
“大概都差不多。”
“不一樣,憂傷是一種高貴的情感,那是你真實的一面,即使現在,還能從你眼睛裡看出憂傷。”
“這麼說,是沒救了。”
“你不要試圖改變,生性難改,太勉強了反而不自然,就這樣,給人印象挺不錯的。”
“那就這樣了,”我又咬開一瓶汽水,“來,為了憂傷。”
“為了高貴的憂傷。”楊舸舉起瓶子和我碰了一下,“受過挫折嗎?”她興沖沖望著我,彷彿“挫折”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當然是情感方面。”
“受過,”我說,“沒閒著受點挫折。”
“經歷這麼豐富!能不能講給咱們聽聽。”
“當然可以,比如說秋天的時候,樹葉慢慢變黃,落到地上,大雁往南飛,草叢裡垂死的螞蚱,都能讓人感到時間和生命的挫折,於是人變得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