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蠻族發現自己面對的是兩個戰場,前面是堅城雄關消耗著他們最精銳的戰士,後面是冷槍暗箭與他們爭奪著食物,他們每攻下一道關,就在自己的身後留下更多充滿敵意的眼睛。漸漸地整個厚琊山原好像變成了一個大一些的西京城,一道迷城。
儘管如此,蠻族軍依然在前進,艱難地、不斷地前進,一道道關口在他們的強攻之下陷落。終於在五個月以後,在失去了近三成的兵力後,初冬蕭瑟的天際裡,分外冷峻的雪擁關出現在蠻族大軍的眼前。
“雪擁關到了。”傑可丹搖了搖他滿頭耀眼的金髮,喃喃地說道。
這並不是一句詢問,但他的親兵顯然誤會了,答道:“是,是雪擁關,三貝勒請看,那邊就是通噍城的山口。”
傑可丹向那邊望了良久。其實這噍城和雪擁關的地勢早在他十多歲時就已看熟了,現在他就站在這個多次在圖上摸索過的地方,總有些難以置信的感覺。
“嗯,那好像是大汗的親衛,三貝勒,你看見了麼?”
傑可丹看見了,那個純黑鐵甲,縱騎而來的騎士,在這擁擠的城下游刃有餘地控韁帶馬,跑得飛快。騎士來到傑可丹身前,並不下馬,舉一支黑鷹羽翎,高聲道:“大汗傳三貝勒覲見!”
傑可丹進到大汗金帳時,帳內只有大汗一人,他是個形貌威猛的中年人,一頭蓬鬆的栗色捲髮已有些花白,此刻他的心緒顯然有些不佳,正在漫不經心地拭著他手中的寶刀。
傑可丹進來後,大汗沒有抬頭看他,只是讓他在一旁坐下。傑可丹默不作聲地坐在那裡,看著幼時令自己仰慕萬分的寶刀和父汗,刀依然閃亮,但人呢?
父汗確實已經老了,或是哈爾可達的死讓他一直沒回過勁來,或是這一趟遠征的艱難已出乎他的意料。傑可丹心道,不過,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
“你剛從城下回來?”大汗突然問道。
傑可丹回過神來,答道:“是,父汗。”
“覺得怎麼樣?”
這是個很空泛的問題,但傑可丹很清楚這問題的用意,他沉吟了片刻,答道:“我們攻不下。”
“為什麼你會這樣說,我的兒子,我莫真的戰士從來沒有在敵人面前退縮過。”大汗抬起了他那雙淺灰色的眼睛看著他。
傑可丹回答:“您是知道的,我們的雲梯只剩下了一百五十架,攻城車也只有三十具尚完好,投石機也只有二十一架還勉強能用……”
“可當年我們的先祖格特丹汗並沒有任何攻城的玩意兒!”大汗有些慍怒了。
傑可丹冷靜地回答:“偉大的格特丹汗並沒有攻下雪擁關也得到了中洲。”
大汗嘆道:“你還是堅持要打噍城麼?你有把握麼?”
傑可丹答道:“不是打噍城有把握,而是打雪擁關完全不可能。父汗,想想來的路上有多少莫真最英勇的戰士倒在城下,他們不是在和人作戰,他們是在用自己的血肉和冰冷的石頭相撞啊。父汗,我們莫真的勇士,他們高貴的鮮血真的就應該那麼白白地浪費掉嗎?就算我們不計代價地拿下了雪擁關,那時在平原上,我們還有騎兵和中洲人決戰嗎?感謝白河母親的恩賜,她給了我們噍城!我知道中洲人會在那裡嚴密地看守,不過最狡猾的狐狸也會掉到同一個陷阱裡去的,只要這個陷阱做得巧妙一些。”
大汗沉默了好久,這才道:“按你的意思去做吧,傑可丹。或許你是對的,你曾經說過不要打西京,也曾經攔阻哈爾可達的出征,你都是對的,我希望你這一次也是對的。”
傑可丹低下了頭,準備辭出,但大汗繼續說道:“不過你一時指望不上援軍了。突利族和舍月族的那些蠢貨居然被風涯山的那個逃亡者嚇壞了,不肯出兵。不過,誰會願意為了別人而流血呢?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