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見客,還要先將我要說的話搶著說了!”
前堂裡的人都望著相宜,看著那罩不住裡邊棉襖的外裳,相宜沒有低頭,只是坦然的站在那裡,伸手拉了拉衣裳,想盡力要將裡邊的棉襖遮住。
“外祖母,外祖父,聽說來了貴客?”一個聲音從門簾子外邊鑽了進來,一絲寒風伴著門簾的掀動微微的溜了進來,相宜站得筆直,沒有敢回頭。
他,來了。
車子搖搖晃晃的望前走著,相宜低眉順眼的坐在車子裡,看著自己那墨綠色的撒花棉裙,只覺得那上頭的花隱隱要透了出來,慢慢的在自家面前開出來一般。
今日去楊府,她又會見到嘉懋了。
嘉懋,始終是她心中的痛,彷彿不能觸及,輕輕一碰,就會讓她的兩條眉毛皺到了一處。前世他與她各種糾結徘徊,紅塵輾轉,或許她成了他心頭的明月光,只會清冷的照在床邊,可卻永遠也不能入懷,蕭瑟得失去了那如水的顏色。
今生她不願再走前世的老路子,她不要費盡心機與他走在一起,卻依舊背了個狐狸精的罵名死去,她要讓自己過得輕鬆自在一些。相宜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將手悄悄挪了個位置,卻被坐在旁邊的駱大老爺看見了,很嚴肅的開口道:“相宜,坐要有坐相,別身子到處胡亂搖晃。”
駱大奶奶嗤嗤一笑:“還得好好管教著才是。”眼睛狠狠一剜,似乎想要從她身上割下一塊肉來。
駱家只有一輛馬車,這次去楊府,一家五口人坐在馬車裡,還不算太擠。相宜記得曾經有一次,車上坐了九個人,就如那街上送人的馬車一般,擠得滿滿登登,她被夾著坐在兩個大人之間,都快透不過氣來。
今日難得這般寬鬆,相宜這才挪了挪身子,卻被駱大老爺一眼瞧見了,訓斥了一句,相宜沒有出聲,只是望著對面笑嘻嘻的在廝打的駱相琿與駱相鈺,再也沒有半分想為自己爭辯的念頭。
心已經偏到天邊去了,自己多說又有何益處?
相宜靜靜的望了駱大老爺一眼:“謝過父親大人指教。”她的眼神很沉穩,沒有半分不滿意的神色,駱大老爺瞧著那雙眼睛,忽然想到了故去的駱大奶奶,將目光調轉開來,沒有再往相宜身上看。
父親是個沒骨氣的,相宜從小便知道。繼母嫁妝豐厚,當年祖母便是看中了這一點才許她進門:“嫁妝可以留著給她的子女,但是嫁妝裡邊的那些鋪子田產的收益,可要拿出一部分來給公中。”
駱家已經破敗,只端著一個殼子,但外邊不明白的人瞧著,只覺駱家還是往日的廣陵大族,商賈人家的女兒能嫁到駱家,已經是高攀。再說駱大奶奶或許是真有了身孕,家裡著急讓她出閣,所以就連駱老夫人這種不體面的條件也答應了。
駱大奶奶有數十處田莊,還有三十來間鋪面。聽人說,駱大奶奶剛剛進門的時候,為了巴結駱老夫人,她主動交出了十幾間鋪面放到駱老夫人手中掌管,駱老夫人對此很是滿意,因著對於駱大奶奶便有幾分另眼相看。她派了得力的管事去打理這十幾間鋪面,每年賺的銀子都拿來供駱家的日常開支。
相宜低下了頭,心裡有些感慨,這世間最不值錢的是清高,若是一個人有了錢,即便你再怎麼不濟,也會被旁人捧成一朵花,就如自己的繼母駱大奶奶。
因著她有錢,所以父親都心裡偏向著她,她的一雙兒女自然也是頂好不過的了,比她這個寒酸破落戶的女兒又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
“大老爺,大奶奶,到了。”與車伕一道坐在車轅上的黃媽媽在外邊喊了一聲,一陣冷風從掀開的簾幕下邊鑽了進來,夾帶著雪花末子,涼冰冰的一片。
駱大奶奶先下了車,與黃媽媽一道,將駱相琿與駱相鈺抱了出來,駱大老爺朝相宜瞪了一眼:“還不快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