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尾車當警衛,既要維持秩序,又要清點人數,乾的是最危險的活,吃的卻是最沒營養的東西,”他嘆了口氣,“真希望能有像樣點的麵包和乳酪。”
“麵包和乳酪?”“吱呀”一聲,盥洗室的門開啟了,落在克羅奇菲西奧身上的,是莉莉婭冷若冰霜的目光,她的羽絨服還沒有扣上,鼻尖凍得通紅。“你們當中有些人,就只配吃槍子兒。”她發出一聲低低的詛咒。
她手裡的奶瓶裝得滿滿的,與臉上的表情形成一種奇特的對比。克羅奇菲西奧站起來,他被那滿滿的一瓶奶感動了,飽含敬意地看著她,對她的詛咒充耳不聞,他覺得自己並不是她口中那種只配吃槍子兒的人。
他接過奶瓶,瓶身的溫度讓他感到害羞。一時間,連擱在地板上的槍都忘了拿。
莉莉婭走出盥洗室,把垂到額前的幾縷金髮往腦後攏了攏,她抬頭看了克羅奇菲西奧一眼,先前冰冷的眼底卻突然閃過一絲畏懼。
“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吧?”她說。
“知道,莉莉婭。”
“你叫什麼?”
“克羅奇菲西奧,你可以叫我克羅斯。”
“好的,克羅斯。”她不安地摳著羽絨服上的一顆紐扣,欲言又止。
“怎麼了?”
“對不起,我……”她低下頭,“我今天真的不行,等下一次吧,下一次,我一起還給你。”
一瞬間,克羅奇菲西奧全明白了,他的臉瞬間滾燙,心裡又羞又憤。“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他斬釘截鐵地說,“我今天只是來把門而已。”
她驚訝地看著他,很久才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謝謝你,克羅斯。”她說。
克羅奇菲西奧發現,她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幾根金色的髮絲頑固地垂在她的兩頰邊上,依舊白皙而富有彈性的面板包裹著高高的顴骨,她一提拉起唇角,緊鎖的眉頭就一下舒展開來,雖然只有一剎那。
他拿出一條皺巴巴的絲巾給她。“這是尾車的報酬。”他說。
“唉,”她眼中全無欣喜,“就這個?一點兒也不實用啊。”但她還是折下了羽絨服的領子,把絲巾在脖子上圍了一圈,然後用手一點點抽出花瓣的形狀。金紅二色交織的絲巾襯托著灰色的羽絨服,在看慣了破衣爛衫的克羅奇菲西奧眼裡,有著一種奇特的美感。
列車剛好駛入一段隧道,她忙湊近車窗,藉著玻璃的反光端詳自己。
“看上去還行?”
“挺好看。”他說。
她沒答他,繼續整理著絲巾的形狀,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然後克羅奇菲西奧目送著她,看她重新拿起拖把和水桶,腳步輕快地連續穿過前方三道閘門。
第三道閘門合上的前一秒,她突然轉過頭朝他喊道:“麻煩告訴尾車,我想要一件大衣。”
他愣了一愣,不知該說什麼,只好作勢看了看錶,已是夜晚六點。這時,就餐的鈴聲準時響起。
嬰兒
警衛餐車。
微型衝鋒槍一字排開斜靠在車廂左邊。
克羅奇菲西奧領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晚餐:三塊發硬的麵包,一小盒午餐肉罐頭,一大勺兌了水的蔓越莓汁,還有四片皺巴巴的捲心菜葉。
“我的罐頭沒有密封。”克羅奇菲西奧對廚子說。
“中午才撞壞的,能吃。”
克羅奇菲西奧將罐頭拿到鼻子底下聞了聞。“你先吃一口我看看。”他說。
廚子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然後就猛地拽過那罐頭,將蓋子整個掀開,用力挖出一大勺粉色的膏體丟進嘴裡。他大口嚼著,一邊嚼,一邊挑釁地盯著克羅奇菲西奧,嚼著嚼著,突然爆出一聲大笑。
周圍也響起一陣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