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站連身段都看不出是生過四胎的女人,真是奇蹟。
就在這時候,布簾「拍」地被掀開,房裡又多一個女孩子。
「媽,你吃藥。」她提著染滿煤炭的瓦藥鍋。
女孩子敵意的看牢我們。
我點點頭,這是銀女的大妹了,約十二三歲。據說她不姓王,跟銀女異父同母。但模樣非常相似,比起她們母親,無異十分粗糙,但站在外頭,也有足夠本錢,顛倒眾生。
姜姑娘說:「我們走了。」
「姜姑娘,」九姑說:「下次再來。」
「我看看我幾時有空。」姜姑娘慨嘆地說。
我們又經過狹長的過巷,我轉頭看,九姑一手撩起布簾,以目光送客。
大門忽然開啟,剛才我與老李在樓梯的轉角遇見的青春女郎持汽水罐上來。
見我們離開,她失望說:「姜姑娘,你們不喝點東西才走?」
「下次吧,」姜姑娘說道,「我們有事。」
「姐姐有什麼訊息?」她問道。
呵,原來她才是銀女的大妹,剛才那個只是老三。九姑在這種環境下,居然生了五個女兒。
姜姑娘不回答,反問:「你此刻在哪裡做事?」
她一呆,隨即撒謊:「南洋製衣。」
「制什麼衣?」沒想到姜姑娘頂尖酸,「舞衣?」
她陪笑,「姜姑娘——」
「你別跟姐姐的壞榜樣學!」姜姑娘說:「我下次再來問你。」
「姜姑娘,」她不甘地自辯,「我孃的病等錢用,那個男人又攤大手板-一」姜姑娘搖搖頭,推開門,與我們下樓。
一行三人都沒有說話。回到街上,陽光刺目,恍如隔世。
司機看見我們把車子倒退過來。
「送你一程,姜姑娘。」我說。
她很大方,沒有推辭。
我的心略略定了一點。
車子駛進市區,我又回到真實的世界。
姜姑娘在這個時候忽然喃喃自語,「我看我還是辭職算了,單是這一家人就幫不了。」
老李很同情地看她一眼。
到現在我已經非常喜歡老李這個人:敏捷、聰明,卻不外露,又不愛說話。
「姜姑娘,讓我再介紹自己一次:我是林無邁。」
她伸出手來與我一握,「我調查了,你是婦產科醫官。」當然,否則她也不會隨便上我的車子。
我說,「相信你明白,姜姑娘,銀女跟先夫有點瓜葛。」
「以她的本性,她會不停地來要錢。」
我問:「應付銀女,我應當怎麼樣?」
「絲毫沒有辦法。環境與血液都絲毫沒有給她任何超生的機會,還有她那四個妹妹,將來她會依著她們母親的老路走,直至滅亡。」姜姑娘很激動。
「那真沒想到,」我輕輕說。「那麼美,那麼年輕。」
姜姑娘說:「你本人也很美很年輕呀。」
我脹紅臉,訕訕的。
姜姑娘回答說:「九姑兩年前還要好看,那時她還沒有得病。」
可以想像得她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男人,一個接著一個。
我說:「姜姑娘,我想同你吃一杯茶,你肯賞臉嗎?」
「有事同我說?」她很懂事。
我點點頭。
才二十多歲的人已經這樣成熟穩定,姜姑娘真是不可多得的一個女子,將來誰娶了她,是真有福氣的。
「陳太太,你的身份也很神秘,如果你不介意我多嘴——這真是職業病,對於人家的處境,我總是來不及的發表意見——假使銀女只是你丈夫生前的女朋友,你就不必追究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