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瑜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來,他摸著錢包,用完全不符合奔四十大叔的矯健身姿衝進便利店。店內收銀臺前擺著“全場八九折”的牌子。
葉瑜滑進貨架之間的空隙裡,飛快地將一應生活必需品撈了個全套。又順手買了三大包白糖、各種調味品及十斤雞蛋。身為一隻居家型大叔,葉瑜與國內千千萬萬的家庭主婦一樣,有一項神奇的技能:這項技能使葉瑜能夠迅速衡量一件商品是否“實惠”,迅速合計任意商品的總價並光速計算出這些物品打過N折之後的價格。
葉瑜估摸著自己荷包裡的銀子,最大限度地將一堆雜貨堆進了購物車。最後,他心滿意足地左手推著購物車、右手拎著一兜雞蛋奔赴收銀臺。
這個時候,葉瑜才注意到:收銀臺後,一個圓臉帥小夥正囧著一張臉憂鬱地看著窗外。
葉瑜將那兜脆弱的雞蛋輕輕地放在收銀臺上,強制按捺住自己心頭的喜悅(撿了便宜的居家大叔都是這種心態),假惺惺安慰那小夥子:“天涯何處無芳草,一個老闆娘走了,無數個老闆娘站起來!哥們兒你就別再憂鬱了,趕緊奮起賺錢要緊。”
圓臉小夥終於把視線轉回店裡,他掃了一眼葉瑜挑好的貨物,鬱悶地朝店裡喊了句:“李芳芳!出來給客人結賬~~”
便利店深處,一個與圓臉小夥有八九分相像的可愛小姑娘不情不願地踱了出來,她不滿地抱怨:“哥你懶到家了!有客人結賬你順手幫我搞定會死嗎?”
老闆憂鬱地托腮嘆道:“老闆娘不在,我幹什麼都沒心情。”
小老闆的話突然勾起了葉瑜很久以前的回憶。
他大學那會兒,還是個愣頭青,無論做什麼都透著股傻愣愣的衝勁——就像眼前的小老闆,喜怒哀樂全都寫在臉上,掛在嘴邊,敢愛敢恨,做什麼都無所顧忌。
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是第一次上班被老闆罵?被同事排擠?
是房租到期卻沒有發工資時的窘迫?
是與徐遠帆相視無言時的壓抑感?
是被人搶了功勞,率先升遷時心中的無奈?
面對徐遠帆,他再也找不到昔日那種心意相通的感覺,也找不回被埋沒在少年時代的那份悸動與激情。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學生時代的狂傲之氣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市儈、是無奈、是隱忍。
他變得越來越像個未老先衰的大叔,做什麼事都瞻前顧後、畏手畏腳;瑣碎的生活與來自社會的無形壓力磨平了他的稜角,他變得越來越不像以前的葉瑜——那個無所畏懼,彷彿永遠都不會傷心失落的葉瑜。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失去了那種風雨中哈哈大笑的勇氣呢?
這個問題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一個人,一旦他的肩上揹負了生活壓力、社會責任、輿論指責甚至是道德譴責,他就不再是無憂無慮的自由者。他的翅膀會被折斷,然後被鎖進沉重的鐐銬中躑躅前行。前方或許是坦途,或許是懸崖,或許是坑坑窪窪的石子路;他可以奮力奔跑,也許會碰壁,也許會摔倒甚至由於某種事物摔得粉身碎骨;前方有無數種可能,卻唯獨沒有回頭的機會。
開弓沒有回頭箭。
生活便是如此,它就像是后羿手中最後那支箭離了弦,即便其最終結局是永恆的黑暗,你也只能遵從這種命運,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然而上天似乎和葉瑜開了個玩笑。
他死了,死於異常極其憋屈的煤氣爆炸。
然後他又活了,重生為一隻神奇的小蘑菇。他獲得了許多人肖想一輩子都無法獲得的能力,人類所有的苦難與壓力,對一隻妖化的小蘑菇而言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葉瑜覺得自己突然解放了。
昔日